那是1990年7月9日下午,在闷热难耐的空气中,姚永忠迈着疲惫的步伐走出了考场。
他已经是第三次参加高考,考完最后一科后,心里交织着不安,像映入眼帘的杨树叶一般密不透风。
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没和几位要好的同学告别,就骑上自行车沿着小路回家了。
他在这个县城出生、长大,父母都是企业干部,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小城有着上千年的历史,历经岁月沧桑,却始终没有大的发展,到处显得都很破旧,如同一座老式挂钟,在钟摆的节奏中不停的度过分分秒秒。
这条城中村的小路,姚永忠不知走过了多少回,路边的菜园落满了记忆的痕迹。
一中座落在县城北面,是N县的最高学府,培养了很多人才。他在这所中学度过了初高中10年的时光,比正常学生多上了4年。
刚上初一,就因为贪玩、跟不上课程,被父母逼着留了一级,可是学习并没有什么起色。
上初二时,看完电影《少林寺》,迷上了武侠故事,经常买一些武术书籍杂志,偷偷自学练武,学习成绩更是一塌糊涂,曾因此被母亲抽了几鞋底。
到了高中,看世界杯又迷上足球,特别崇拜普拉蒂尼、马拉多纳、苏格拉底、鲁梅尼格,整天和一伙同学踢球,专司前锋,经常把高年级学长踢得狼狈不堪。
伴随着青春期,他身体一天天地强壮起来,心理也悄然发生变化,就像薄伽丘《十日谈》里那个想要“绿鹅”的青年一样,暗恋着班上一个叫王逸雪的漂亮女同学,无论上课还是放学,老是想着她,不敢表白却希望她能关注自己,做着不切实际的相思梦。
在青春的骚动中,时间一天天过去。姚永忠虽然学习成绩不好,却十分喜欢读书看报,常常把父母给的零花钱用来买书,有时候到母亲单位传达室去看还未分发的报纸。
上世纪八十年代整个社会思想比较解放,各种思潮此起彼伏,在报刊书籍里,他对尼采、叔本华、萨特的哲学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非常好奇,对柏杨的“酱缸文化”也产生了浓厚兴趣。
一个夏天周六的下午,姚永忠在县图书馆看完书,骑车来到十字路口拐弯时,一辆拖拉机突然像脱疆的野马直接冲了过来,将他连人带车撞倒。
他仰卧在马路上,被拖拉机顶着自行车向前急挫着,感到天旋地转,等车刹住,猛地从地上站起来,顿时感到胸口一阵闷疼,又瘫倒在地上。
那名驾驶惊慌失措地下车,抚身问:“你感觉怎么样?”姚永忠疼得说不出话来。
身边聚满了围观人群,纷纷指责驾驶员开得太快,也不知道及时刹车。
其中一个人说到:“这不是面粉厂赵秀云的儿子吗?你先等着,我这就去找你妈,带你去医院。”
姚永忠白衫衣上沾满了黑色的轮胎印,前胸和后背传来一阵阵巨痛,在灼热的阳光下,无力地躺在地上。
过了10多分钟,赵秀云急匆匆赶了过来,蹲下身子扶起姚永忠,心疼地说:“永忠,伤到哪儿了?”
姚永忠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有气无力地说:“妈,没大事,就是胸部有些疼。”
“那我们赶紧去医院检查!”
在众人帮助下,赵秀云把姚永忠搀扶到一辆三轮车上,一路疾驰送往医院。
医生经过Ⅹ光等检查,发现姚永忠胸肋骨有点骨裂、背部软组织挫伤,其他并无大碍,便开了些药,让回家静养两周。赵秀云把儿子送回家后,又赶往学校找到班主任请了假。
姚永忠回到家中那狭小的房间,仰面躺在床上,疼痛一阵一阵袭来。
过了一会儿,父亲姚学庭下班来到床前,面色沉重地问道:“好些了吗?”
姚永忠轻轻点了下头:“嗯。”
赵秀云正好刚进门,应声道:“哎,多危险呢,命差点没了,幸亏老天有眼。”
姚学庭点着手指头说:“不能便宜了那个开车的,永忠年轻轻的,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就麻烦了,必须防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