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人近日夜夜宴请于他,昨夜席间又将他灌醉。
如今看来,此人有问题,多半是黄巾细作。
他上当了。
此刻,他恨不能生剐了那厮。
但当下棘手的并非是那该死的商贾,而是他该如何甩开玩忽职守这项要命的罪名,以及打退这些在原本计划之外的蛾贼攻势。
望着从门洞中持续冲出的惊惶百姓,渐渐,杜仁那小眼眯了起来,眸间变得极为凶恶。
他将旁边一长疤斜贯面部中庭的心腹亲卫叫到马前,俯身与其一番耳语。
直起腰后,他缓缓抽出腰间环首刀,刀尖朝门洞中蜂拥而来的百姓猛地一指,面无表情喝道:“闭门,敢有阻碍者,一律视为蛾贼细作,就地斩杀。”
门洞中,听到杜仁大喝声,李峥和郭嘉瞬间就解读出这命令中的隐晦含义。
两人霎时间色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又被郭嘉说中了,更大的祸事来了。
“郭奉孝,你个乌鸦嘴!”李峥语气极为无语,没好气的看了郭嘉一眼。
郭嘉听了,笑得有些尴尬,不过他倒是颇为欣赏杜仁。
此人有些急智,亦够狠,够绝。
而杜仁身后那上百军士听到命令后,人人皆露出惊愕之色。
但慑于杜仁平日残暴的淫威,无人敢言。
队列中,适才城头上那将官也在。
牛达听得杜仁此话,他脸色瞬间大变。
他太了解杜仁了,急忙上前,急声说道:“司马,不可啊!”
“这些百姓中或有吾等乡里亲眷,宗族血亲,万万不可无故屠戮,不利于军心!”
“蛾贼虽众,却远道而来,又无攻城器械,且主力未至,不如先放百姓入城,届时吾等将士用命,必能将其击退,定保谯县不失。”
“违令者斩!”杜仁端坐马上,被点破心思也不恼。
他看都不愿看马下的牛达一眼,手中环首刀突然向下一挥。
顷刻,血溅当空,化为红雾。
牛达双手紧捂咽喉,然鲜血却是止不住从指缝中汩汩涌出。
他连退数步方才无力地栽倒在地。
他瞪大双目,望着昏沉的天空。
他牛达少年入伍,为大汉征战数十载,没死在与异族厮杀的战场上,到头来却是死于一畜生之手,实是不甘。
“牛叔!”
队列中,一小卒睚眦欲裂,欲冲上前去,但身边同队袍泽死死将其拽住。
就在这时,杜仁再次举起环首刀指向身前城门,大吼道:“闭门,胆敢阻碍者斩!违令者,亦斩!”
一声令下,所有汉军皆不再迟疑,提刀握剑冲向城门,对昔日乡亲举起了屠刀。
有些百姓刚冲出城门,尚未来得及欢喜,却见迎面而来的是自己人的刀锋。
他们至死都想不明白,为何自家军士会对他们挥刀相向。
一时间,无数刚跑到内城门口的百姓又纷纷掉头逃命。
“跑,再快点,哈哈,一把年纪还这般怕死。”杜仁那刀疤脸亲卫冲在前头,故意吊在一步履蹒跚的老妪身后,如猫戏老鼠,言语戏谑。
他跟了一会,似玩够了,猛地一刀将老妪砍翻。
又似怕老妪不死,他从老妪身上跳跨而过时,右脚重重剁在老妪后脑上。
登时那趴在地上的老欧四肢僵直,一阵痉挛后便不再动弹。
如此残暴的一幕吓得周边人群尖叫连连。
然而这一声声尖叫,却让杜仁那带头的十数亲卫越发兴奋,各个脸上笑容愈发狰狞,鬼叫不断。
刀疤脸身后,一瞎了左眼的亲卫挥刀往地上一剁,随即拎起一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老者头颅,他攥着满是粘稠猩血的头发,笑着一个助跑将头颅扔出。
霎时间,前方密集人群又是一阵尖叫躲避,有心理脆弱者甚至当场嚎哭起来。
而刀疤,独眼等一众亲卫,在见到百姓这些恐惧的反应后,他们集体笑得愈发大声。
随着上百士卒砍杀了数十百姓,受到极大惊吓的人群又犹如潮水般往城外退去。
看到这一幕,杜仁开心地笑了。
这,便是他要的。
那黄巾蛾贼既然能利用这些百姓攻城,他亦能利用这些在他看来如蝼蚁般的贱民守住城门。
若真能守住城门,或还能在功劳簿上再添一笔。
至于那玩忽职守之罪,只要计划顺利实施,力保谯县不失,他自有办法化解。
看着身前百尺外个别尚未死去,躺在猩红鲜血中哀嚎爬行的百姓,杜仁眸间没有同情或怜悯,反而有愉悦与嘲弄。
他笑得极是开心,他喜欢这种肆意操弄他人性命的感觉。
“尔等若能助我在功劳簿上再添一笔,乃尔等之荣幸,当是死得其所。”杜仁低声狞笑道。
紧接着他双腿一夹,胯下马儿‘咴’一声嘶鸣,迈开四蹄,奔向门洞中那些落在后头的百姓。
冲入门洞,杜仁双手一勒缰绳,跨下马儿再次嘶鸣,扬起前蹄,踏在前方一刚将母亲推开,自己尚未来得及跑开的少年后背上。
顷刻间,那少年便向前飞出数丈之远,再无声息。
“儿啊!”
“我的儿啊!!!”
其母目睹这一幕,撕心裂肺嚎哭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绝望。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冲向已不再动弹的儿子,双手先是在儿子身上无助地抓着,仿佛试图抓住那已然消逝的生命。
随后又试图捂住儿子口鼻中不断呕涌出的猩红鲜血,然却越捂越多,终究是无用之功。
“儿啊,醒醒,你看阿母一眼!”
“阿母求你,看阿母一眼可好?!”
“儿……”
“噗……滋……”
就在这时,一脸狞笑的杜仁从妇人身后策马而过,手中环首刀向下一挥,妇人凄厉哭声戛然而止。
好大一颗头颅飞起,妇人那无头颈部一股血柱冲天,化作漫天血雾,让门洞中血腥气又浓郁了几分。
“畜生!”见此一幕,李峥和郭嘉异口同声道,被这血腥残忍的一幕刺激得双目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