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神弄鬼!”见得这群明显异于普通士卒的黄巾力士,杜律面露不屑之色。
但他身边结阵的亲卫却显得有些慌乱,显然一些经历过光和七年那场声势浩大的叛乱的士卒认得这些黄巾力士。
他们似知道这些黄巾力士的可怕之处。
“黄巾力士,是,是黄巾力士!”
“他们不是人,不怕刀剑,不畏生死!”
“……”
“尔等慌甚!”
见身边护卫亲卫有些慌乱,杜律暴喝一声,声如洪钟,震得周围人耳中嗡嗡作响,他抬剑指着前方,道:“不过是一些装神弄鬼的乌合之众,尔等乃我大汉精锐,身着坚甲,手握利器,区区一群乱民,有何可惧哉?”
杜律听过‘黄巾力士’之名,但他并未见过。
他是不信的。
什么不怕刀剑,不畏生死,不过是三人成虎的谣言罢了。
若黄巾力士当真如传言般厉害,当年张角三兄弟掀起的叛乱亦不会短短不到一年便为朝廷扑灭。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道法自然,加持吾身,道心不灭,攻无不克!”随着双方越发近了,黄巾力士口号愈发响亮。
“结阵!”见这群黄巾力士近了,杜律再次喝令。
听得军令,那些和黄巾士卒战至一起的汉军士卒想要回撤重新结阵,可黄巾士卒却悍不畏死般地缠了上来。
一时间,杜律的军令非但无效,反引发前方和黄巾士卒短兵相接的汉军士卒出现慌乱,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被砍倒十数人。
见状,杜律脸上愈发阴沉。
“好一个黄邵!”后军阵中,郭嘉见状后猛然一惊,心道:“先用普通士卒破坏军阵,然后再派出精锐发起突袭,如此一来,汉军必然无法第一时间重新结阵,而这些黄巾精锐士卒就能避开在冲击军阵时的巨大损失。”
“奉孝,可是有何不妥?”孔伷此时犹如惊弓之鸟,稍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惊上一惊。
“使君,并无不妥!”郭嘉心中对孔伷颇为鄙夷,但毕竟是一洲刺史,他不敢不答,“使君放心,我军必然能胜!”
然转眼郭嘉就被所见一幕惊得脑子嗡嗡作响。
只见那些浑身画满符咒的黄巾力士一冲入混战人群,短兵相接瞬间,汉军当即便是人仰马翻,竟一连被砍杀了二十多人。
“这,这,这……”郭嘉双目瞪得浑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同样没见过黄巾力士,甚至都没怎么听说过。
孔伷端坐马上,见一脸上画满朱砂符咒的黄巾力士,明明已被身前汉军士卒一刀剖开了肚子,却似没有疼痛一般,反手一刀将那汉军枭首,然后拖着白花花肠子连杀两人,直至被人从身后一刀砍掉大半个脖子,这才无力倒下。
“这些蛾贼,非人耶?!”
望着这些黄巾力士人人血红的双目,那扭曲狰狞的脸庞,孔伷心神遭到巨大冲击,竟惊得身形不稳,险些从马上栽下。
此刻,杜律脸上亦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离得更近,看得更清楚。
他万没想到,双方接阵如此短的时间内,这群黄巾力士便造成如此可怕的杀伤,几乎可以说是瞬间扭转了黄巾军溃败的局势。
一时间,杜律心中有些慌乱。
他虽文士,亦是知兵之人。
战场厮杀,抛开兵器甲胄之利,最终拼的乃是士气。
生死博弈间,但凡有一方开始畏惧,军心开始溃散,那便离溃败不远了。
短暂沉吟,杜律猛然喝令,道:“杜允,汝率两队人迂回至蛾贼后方,切断其退路,配合前军前后夹击蛾贼!”
“唯!”一身高约近八尺的魁梧将官当即跪地抱拳领命,而后率百人冲了出去。
事到如今,杜律亦无太好办法,只能是用人命堆。
慈不掌兵,古之至理。
此战,他不能输,否则杜氏全族将死无葬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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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内城门口战场不远,西南方位,谯县主街旁一处大民宅中的三层望楼之上,两个体型异常魁梧的壮汉透过望楼上的方牖,默默注视着这场厮杀。
这两人相貌彼此有九分相似,仿若双生子。
其中一人,容貌殊为雄壮。
其额宽广,如悬壁之峻,目似虎眸,大而深,双瞳朗朗,炯有神光,顾盼之际,如山君凝视,威光四射。
“大兄,与我二十人,我必能将这群狗东西杀得片甲不留。”远远看着,见不断有汉军倒下,许褚气愤之下扯着嗓子嚷嚷了起来。
其声如夏日雷霆,威猛雄浑,一张口便是声震屋瓦。
许定眯着一只眼睛,扣了扣右耳,猛的一巴掌扇在许褚后脑勺上,瓮声瓮气骂道:“你他娘小点声,老子耳朵都快被你吼聋了。”
许褚被扇的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把那小方牖给塞上,直起身来嘿嘿憨笑个不停,一脸讨好,似对兄长许定颇为畏惧。
许定注视着远处的战场,略微沉吟后,竖起五指肃然说道:“为兄与你五十人,但事先与你说好,若事不可为,万不可逞强。”
“谨遵族长之命!”许褚闻言点头如捣蒜,咧着嘴行了个抱拳礼,拍着胸口道:“兄长放心,我定不会拿族人性命当儿戏。”
说罢,便风风火火,三步并做两步冲下了望楼,看得身后许定摇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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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城门口,此时亦是喊杀声震天。
濒死的惨叫声,凶戾的喊杀声,刀剑碰撞的铿锵声,以及刀剑破甲入肉之声等等,彼此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杀戮的乐章。
此刻,李峥上身衣袍几乎已被猩红的鲜血浸透。
他头发也乱了,披头散发,粘稠的血液如夜色中的葡萄酒,将他肩头披散的长发粘结在一起,形成一缕缕不规则的血色发绺。
李峥右臂,胸口和后背各有一处狭长伤口,血肉翻卷,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