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喘口气,两道金光袭来,那谢韬又和一谢家描箓出手,虽手持灵剑抵御,亦被打的胸口沉郁,险些呕出血来。
他还记得那夜老祖与他说道:
“启运,不日我将离世,还要靠你护持族人了。”
想起这话,心中苦涩泛到嘴边,让他几欲作呕。
他不知老祖到底知道了什么说出这话,自那夜斩杀蛇妖,竟悲观至此。
他只知道老祖托他看护族人,而那闻人拓先是咒杀,如今又御使蛊虫害了不少族人。
其余人等人加一起,杀的齐氏族人不一定比得上他一个。
“此人非死不可!”
他心生狠意,借着被击退,转身往那闻人拓飞跃。
“快拦住他!”
齐家子果真血勇,一人能敌两人,若是聚在一起,三五人与十几人也是打的有来有回。
谢韬看在眼里,心中惊诧。
眼下见着齐启运奔闻人拓而去,心中又焦急,他自是知道祁阳峰山脚战局关键便是这闻人拓,或者说是此人的蛊虫。
此人无恙,不消一时半刻,整个齐家都要覆灭;但若是此人出点事,便是受伤远遁,还要再与齐家撕扯不知多久。
齐启运全力催发【寒江印月】,蓬勃灵力汇成实影大江,众人眼前一黑。
冷意肆虐,冰霜将谢韬等人缚住,一时行动缓慢。
“他已摸到筑基门槛?!”魏如许惊骇道。
如此威势,几乎改换周遭环境,他属实未曾在描箓修士身上见过。
“是个屁筑基!”
谢韬再度喷吐金光,直往齐启运后脑而去。
齐启运确实没摸到筑基门槛,眼下威势全靠灵力不要命催动灌入描箓。
而他的描箓此时已经微微颤抖,或许再过几息时间,就要崩散。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描箓破碎前斩杀闻人拓!
金光自颅后而来,他不闪不避,大江席卷冲刷,勉强护住颅脑。
再吐一口血,只觉头脑昏聩,几不能视,手中灵剑却拿的稳稳。
借着金光力道,他速度再快一分,手中掐起剑诀,灵剑直刺闻人拓眼眶。
青石上的闻人拓御使蛊虫,亦是留着三分心神在自身。
只是他一身本事全在蛊虫与咒杀之术上,绝大部分蛊虫不在身边,咒杀之术又要媒介、时间。
他心中恼怒,却别无他法,只得汇聚身边小股蛊虫勉强抵御。
灵力大江冲刷,那些蛊虫纷纷被冻死跌落地面,明晃晃的剑尖仍旧指着自己。
不过这些蛊虫还是为他争取了片刻时间,他眼神凶厉,咬破舌尖。
一口血箭射到面前描箓,又溅洒到齐启运周边灵力长河。
【物腐虫生】淋着血光,熠熠生辉起来,照的闻人拓一张脸狰狞可怖。
闻人拓抓紧时间,发起咒杀:
“食吾血,见吾箓。”
“巫祝、巫祝,速饲其主!”
与之前埋种灵石,七日才发作的虫咒不同,此为极为快速发作的血咒。
此咒用于凡人,那便是立刻化为脓水的下场,只是对于描箓八层修士,就稍显力有不逮。
那些淋洒到齐启运周身的血液蒸腾成血雾,齐启运只觉周身疼痛,全身上下血液四处乱滚,掐起的剑诀已被打乱。
他咬着牙,不管不顾,无所谓剑诀,一柄灵剑不改方向,直直刺去。
能勉力支撑至今,全靠着护持族人的信念。
闻人拓看的惊吓,未曾想此人生受了一道咒杀,除了剑诀溃散,身形不见半点摇晃。
而他此时已尽全力,又不擅步法,难以躲闪,几乎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于剑下。
魏如许此时反过神来,见齐启运硬挨一道金光吐血,不过威势吓人,内里已经空乏。
眼见着那灵剑直刺闻人拓,攒足劲,掷出长枪。
那长枪锋锐,只听见微弱声响,径直没入齐启运胸口,将他钉在青石上。
齐启运胸口剧痛,又是一口血喷出,面露不甘。
“到底,还是不成吗?”
他心中并无太多懊悔,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事事难成的感觉。
自己曾经想着闯荡天下,待到闯出一番名头再回家,外面天地广阔,自己放在北望尚可,在那里却平庸得可怜,只得灰溜溜回到祁阳峰。
亦曾有两情相悦之人,只是自己见着那罗天门修士一身法器,修为、天赋远在自己之上,于是几乎将爱人拱手让人。
后来回家,眼睁睁见着父亲惨死面前而无一力可施;妻子深陷阴谋,被咒杀得尸骨无存,事先竟然毫无察觉。
于族里,自己这个家主在位可谓寸功未立,最后竟还想徇私枉法;于家里,妻子惨死,儿子也被送往分支,可谓妻离子散。
他将这一切全都归咎于自己,心中思绪飞驰,面露呆滞,失焦双眼看着那灵剑剑尖。
“只差一点点吗?”
灵剑离闻人拓不过三寸,但咫尺天涯,已是半点不得动弹。
“哈哈哈哈,杀我?哈哈哈哈,怎么杀我?”
闻人拓死里逃生,此刻有些癫狂,依旧盘坐在那,双手胡乱挥舞。
谢韬见状松了口气,多亏魏如许出手,不然还真让这齐启运得手了。
眼下口含金光,准备结果此人。
齐启运硬受谢韬两道金光,本就头晕眼花,两耳嗡嗡。
眼下又吃了一道血咒,被一杆长枪穿胸而过,早已意识不清,便是闻人拓的癫狂笑声亦是听得模模糊糊,忽远忽近。
疼痛的感觉渐渐远离,死亡接踵而来,他好像朦胧间见到了诸多人影,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要死了吗?”
他勉力再度汇聚最后一丝灵力,维持着最后清明。
脚底踉跄,枪杆摩擦带出胸口大片肉沫血浆。
少年时外出游历退缩回家、爱慕时自卑怯懦不敢争取,等到中年即位家主又多受制肘,只能避让。
这个后退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死前终于前进了一小步。
灵剑再往前伸出三寸,硬生生剜去闻人拓右眼。
齐启运迷蒙间忽然清醒,那些人影全都消散,紧接着又彻底暗去,只来得及轻声吐出一句:
“谢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