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想生者是炉火,死者是太阳。”
「熔铸术」
梅莉的体温已经升高到一个极限,于是她的血液真的开始沸腾,是物理上的沸腾,那些在她明黄瞳孔中涌动之物,是红液,也是瞳中之液——
她用如钢铁般沉重的声音嘶吼:“你心如火,器如锻钢。”
“乒——”锻锤落下的沉重声响。
“滋——”再是淬火的尖锐啸鸣。
最后,一切声音停下。
滚烫坚硬之物从熄灭的炭火中遗留,重塑的器皿之形在鲜红的光焰里闪烁着琉璃之色,通透与晶莹,美轮美奂。
.
.不愧是我!
梅莉悄悄松了口气:
完成了,也成功了。
锻铸的技艺……虽然已经很久很久没对着活人使用过,但还不算生疏。
梅莉将手掌从翠的头顶挪开,难得的露出明显的疲惫感,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出汗的痕迹,所有体液早就被几乎疯狂的高温蒸发殆尽。
翠也在这个瞬间睁开眼睛——
“前辈?”她似乎没搞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感到眼前炙热,浑身上下就跟生病发烧了一样,时而冰冷,时而滚烫。
但很快,异常的知觉如梦境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像是卸下了背负十几年重担,一种清晰明朗的知觉占据她的大脑,这具身体从未如此轻盈坚固——她看向自己的手臂,少女刚才仿佛如铁水溶解的躯体,此刻如刚刚破出羊水的婴儿般稚嫩白皙,略微发青的透明脉络沿着那层薄薄的水膜蔓延生长,鲜红健康的血液在其中流动。
她感觉自己的背脊变得挺拔,每一寸身体都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原来的一堆小毛病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本来是个疲劳过度的年轻人,瞬间变成了青春无敌美少女。
她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赶忙躬身表达谢意,“谢谢梅莉前辈……”
“诶,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感觉。”梅莉摇头晃脑,踮起脚尖拍拍翠的脑袋,“能不能恢复一下?”
“前辈……”翠无奈忧郁,但又拿梅莉没办法,只能小声表达抗议,“我以后会不想理你的。”
“好吧好吧,你现在这幅模样也不错。”梅莉捂嘴坏笑,“小姑娘明明很可爱嘛……怎么就一副少女老成的模样——你就是跟着那帮老家伙卷太多了,学一身坏毛病。”
“以后听前辈的,少卷少加班——你准备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很跳跃的对话,但翠还是心电感应一样理解了梅莉的意思。
少女低下头轻声道:“明天晚上,九……不,五点下班?”
“算你还懂点人情世故…既然要请我吃饭,今晚就早点睡——干完这单就去休息,前辈明天带你玩点有意思的,你个小家伙绝对见都没见过……”
“好……嗯……我会的。”
终于是把麻烦的前辈哄走,翠长松一口气。
总感觉…像在单位里给自己找了个老妈一样。
梅莉女士一直都很照顾翠,常常会用心监督她按时吃饭,有时看到她过度使用提神药品还会佯装生气,也可能是真的生气。
但类似的告诫,表面乖巧实则内心叛逆的少女基本一句不听——不过……刚才的事情发生之后,或许会有所改变。
既然有人真的很关心自己,那就稍微努努力……至少顾及到一点她的心意。
下次把增效剂扎腿上吧。
然后,翠又想到自己还没完成的工作。
真的要说的话……其实也不是很着急,档案入库的人工审核向来都是走个流程,如果真有什么涉及到整个巢都的大事,休谟树系统自身就拥有最高决策权,它自己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处理。
而且,那位对策局的局长,是个很奇怪的人物——她对时间没什么观念,早十分钟送达还是十小时送达,对那个大佬来说没啥区别。
使劲晃了晃脑袋,把暴走的思绪重新整理好,翠很快来到局长的办公室前。
不用敲门,直接进去就可以,那位大人不在乎礼节。
“打扰了,阁下。”
尽管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翠还是有点紧张,步伐频率稍微有点紊乱,她一边绕开堆积在地面上的废弃文稿,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场景——
办公室正对大门的墙上悬挂着一只遍体蜡白的膏塑鹿首像,两颗灵动的漆黑眼球似在灯光下闪烁,仿佛被填入了深沉的智慧,正往房间内投落着启示与洞穿的眸光。
翠的呼吸有点发沉。
对策局作为基金会的三支柱之一,主导整个圣巢的内部事项。比起审判庭那些只知道战斗爽的癫佬,还有收容院那些神神叨叨的变态——对策局才是基金会理论上的主持方,拥权方和统治方。
委员组的席位,向来也是对策局占据七成左右,剩下三成才留给另外两家分。
而对策局的局长,自己即将拜访的人物,某种意义上就是巢都表面上的权利顶点,圣巢的“最高执政官”。
“蒂耶芙阁下,有新的档案入库申请,来自休谟树定损,优先度排的很高,需要您亲自审核。”
办公室出奇的小,沿着脚下的漆黑地毯,翠慢步走向那张办公桌前,把怀里的文件堆到桌子上,本来空荡荡的桌面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还有……这是阁下您之前一直累积没处理的公务,我帮您一起带过来了。”
做完这一切,翠朝那张椅背对着自己的皮质座椅鞠了个躬,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回门前,颔首轻声道——“阁下,那我就先走了。”
.
“等等。”
“……是。”
好眼熟的一幕,这好像是自己今天第二次准备撤退的时候被截停。
翠很快调整好心态,停住脚步,在那张座椅前站定,悄悄咽了口唾沫。
好紧张……
她看着那张椅子慢慢的转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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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巧的身影正坐在皮质座椅中间,穿着一身翠绿色的,刚够到膝盖的短裙,两条光腿交叠在一起,姿势散漫而慵懒。
“唔,是新来的啊……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局长的声音听起来轻轻细细,音量小得不太正常,总觉得要凑近了才能勉强听清。
这是很符合物理学的。
因为蒂耶芙局长从头到脚只有二十厘米。
翠看着瘫坐在座椅的凹痕里,像是躺在一张大床上的“圣巢执政官”,强忍住吐槽欲,又强迫自己严肃起来,正声答道:
“我是翠,执行部的见习探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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