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胡忠国那几句话,入了韩童月的耳中,便似肉中生出一根棘刺,令他不得安生。
韩童月坐在船头,脑中便克制不住,去想胡忠国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绍兴十年,岳飞连接十二道班师诏令。
迫于压力,岳飞不得不回京面圣。
韩童月随他东征西讨,也正是在这一天,岳飞曾与他约法三章。
两人就此分别,岳飞回京。
韩童月须隐居深山,钻研武学之道,五年之内,若非岳飞亲往,他不能下山。
韩童月对岳飞十分敬佩,他的话自然遵守。
但韩童月于武学已至登峰造极之境,整日只在荒山闲逛,看看花草树木,山川河流。
虽有妻子相伴,但时日一久,也难免枯燥。
五年之约,韩童月终究是没能遵守,只在荒山待了一年多,便携带妻子下得山来。
这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他的义兄岳飞。
然而在韩童月隐居的这一年里,天下大势已非从前,战事早已结束,岳飞被冠以莫须有之罪,蒙冤而死,大宋已经向金国称臣。
韩童月却全不知情,以为宋金两国,仍在打仗。
他一下山,便直奔金国中都府,刺杀了三员将官。
本想以这三颗金兵大将的人头,作为一个大礼,献给岳飞,好教他不责怪自己没能隐居五年的约定。
但胡忠国的一番牢骚话,却让韩童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只提起那壶烧刀子,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呆呆盯着湖面。
日出东方,白雾大都消散。
一道霞光掠过夕照山,射在雷峰塔之上。
印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宛如佛光普照大地。
韩童月此刻,却是没有半点观赏的心思,只拎着酒壶,坐在船头。
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在此胡思乱想,只会惹得心情忧虑,终是无益,等见到牛皋哥哥,一切便都知晓。”
小船划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音律,韩童月悠悠回过神来,朝着胡忠国问道:“你听见了么?”
胡忠国点了点头。
“此曲虽然不及杨莲生所做的流光意境高深,但是节奏分明,旋律动听,却也十分入耳。”韩童月听了一会儿,心情略感舒畅。
“能不能带我去见见这位弹奏之人。”韩童月说道。
胡忠国瞥了一眼韩童月,说道:“这有什么好见的,像这般的曲子,你去到临安城中,街边随便找一个艺伎,也可弹出来,甚至更好。”
韩童月淡淡的道:“哦,是吗?”
胡忠国道:“你只要有钱,便可享受,当然你要想去享受这湖中的乐子,我带你去便是了。”
胡忠国见他心不在焉,寻思道:“我还道此人相貌堂堂,衣着不凡,必定是有些来头的,他一会儿装作金兵,一会儿装成岳武穆,一会儿又说自己是岳武穆的结义兄弟,原来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蠢货,我当真是鬼迷心窍,竟求这样的人帮我找儿子。也罢,好在此人颇有些钱财,出手也算大方,何不趁此机会多捞些油水。”
想到此处,余光瞥了一眼韩童月,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过了一会儿,乐声渐止,取而代之的是女子嬉闹的声音。
声音来自一艘花船。
这花船十分宽大,木质栏杆上刻着祥瑞图案,做工也极其精细,绝非寻常的游船。
主人家若非达官显贵,必是富甲一方的财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