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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地坛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着这片园林的空气,那是历史和自然混合的香气,是时间的味道。

周围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小鸟清脆的歌声,这一切都像是在为他演奏一曲只属于他的安宁的乐章。

就这样,史佚生和这个角落,和这个世界,就这么静静地融为一体,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应该。

史佚生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划过,那木头的纹理像是时间的密语,让人忍不住想要倾听。

他的思绪就像一只迷路的猫,踏着轻盈的步子,穿梭在过去的回忆里。

每一次来到这个公园,都像是和历史老人搭讪,聊聊天,说说故事。

自从他的腿不再听使唤,这里就成了他的常客。

他记得那次和王澍、王硕一起来,王硕对这荒凉的一片不屑一顾,甚至有点儿不耐烦:“这地坛公园,看着挺凄凉的,好像连时间都嫌弃它似的。这些老树,一片片落叶,都在叹气。别以为这是命中注定的孤单,其实就是没人来打理。我可不信那些命运啊、宿命啊的废话,这世界上,还得靠我们自己动手。要是有人愿意管管,这园子早就又是一番新景象了。”

但史佚生看得更远一些,他在这寂静中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他告诉王硕,这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都有它们自己的故事。

它们是历史的见证,也是他个人故事的一部分。

王硕笑笑,没多说什么。

他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不太喜欢那些浪漫的幻想,也不愿意沉溺于过去的记忆里。

史佚生不同,他爱这里的一切,哪怕是这些被遗忘的角落,对他来说,都有着说不出的情愫。

这片宁静给了他一个避风的港湾,一个可以逃避现实、释放心灵的地方。

他不需要走路,也不需要同情,这里的每一片落叶、每一阵风,都是他最忠实的伙伴,给他带来了力量和安宁。

就这样,史佚生在这个角落里,找到了属于他的世界,一个静静的、温暖的、充满故事的世界。

王澍知道这一切,但他没走过去,就那么远远地站着,像个守门人。他不想打扰史佚生的独奏会,只是静静地等着。

阳光就那么慢悠悠地穿过树梢,像是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那种声音,细碎而温暖。

王澍和史佚生的影子在阳光下被拉得老长,仿佛是两个小孩子在地上画的画。

在这个安静的公园里,时间好像也懒得走了,就那么停在那里,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对王澍来说,这片老公园对史佚生不只是个躲避现实的地方,它更像是个藏着温暖回忆和无数梦想的宝库。

从史佚生的祖母年轻时带着他爸爸第一次踏进燕京开始,这个家就一直围着这片绿地转。

五十年的风风雨雨,家搬了又搬,但每次搬家似乎都把史佚生和这片土地的关系织得更紧了些。

就像是老朋友,虽然不常见面,但感情却一直都在。

地坛公园就像是史佚生的时间胶囊,里面装着他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的种种可能。

他轻轻转动着脖子,那是久站后的一种自我安慰的仪式,就在这时,他和王澍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你啥时候来的?”史佚生惊喜地问。

王澍淡淡地回答:“刚到。”他的声音就像是秋天的落叶,轻轻飘落。

“你怎么找到这儿了?”史佚生好奇地追问。

王澍笑了笑,“我总能找到你。除了这儿,你也没啥去处,不是在家就是在这儿。”

“哈,你说得没错。”史佚生笑着点头。

“那你咋突然跑来这儿了?昨天不是说好了去你家的吗?”王澍带着点调侃的口吻问。

史佚生轻声说:“我哪知道你今天就会来……”话里有话,既惊喜又尴尬。

“我来你不欢迎啊?”王澍挑着眉问。

“怎么会……”史佚生急忙回答,眼神里满是依赖。

“那就说吧……”王澍温柔地说,“别再藏着掖着了。你总这样,把事儿都往肚子里咽,怕给家里添麻烦,小岚还小,你就跟我说说吧。”

史佚生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把那些压在心底的忧愁都说了出来:“我妈走了……”声音低沉,带着说不出的悲伤。

在王澍面前,史佚生总能找到特别的安慰,好像王澍就是他的避风港。

也许,人在经历过更大的痛苦之后,才更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苦楚。

王澍的家早就散了,母亲是他永远的缺口,父亲的早逝留下的空白更是难以填补。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缺口是永远也补不上的。

王澍那一刻的回答简直成熟得出奇:“嗯,我知道……”就像个过来人,明白世间的冷暖。

史佚生眼里的泪光闪着:“你说,为啥我妈就不能多陪陪我呢?我正要开始新生活了,她却走了。她的一生难道就是为了担心我,却没法跟我分享一点快乐?”他说着,眼里的泪珠差点没掉下来,声音里都是不甘心。

王澍轻声安慰他:“也许她太累了,心里太疲惫了,上天看不下去,就让她先走了……”

“真的是这样吗?”史佚生的声音颤抖着,满是迷茫和悲伤,嘴角苦涩地扯了扯,好像在那一刻,他心里的海洋翻腾起了和妈妈一起的温暖和痛苦。

他从来没真正懂过他妈的心。

就像他喜欢一个人走到地坛,却没想到这会让他妈担心。

她不是那种只会宠溺不懂事的妈妈,她懂他的孤单,知道不能束缚他,明白如果他一直被困在家里,他的心情会更阴暗。

但她也担心他一个人在这荒凉的地方漫游,沉浸在深沉的思考中。

曾经有段时间,史佚生脾气特别暴躁,老是无缘无故离家出走,从园里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沉默寡言。

他妈知道有些事不该问,总是犹豫着,最后选择不问,因为她心里也迷茫。

她心里想的他,可能不想有人陪着去,所以她从来没提过要一起去。

她懂他需要独自的时间,这是成长的路。

她只是不知道这路要走多久,终点在哪。

每次史佚生要出门,他妈总是默默地帮他准备,看着他推着轮椅离开院子;她之后的心情,年轻的史佚生从没细想过。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孩子永远也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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