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公子在阵前被人暗箭射中,坠马后,惊、惊悸而死。”
董昭自然不信,反而咆哮骂道:“放你娘的屁!你这田钧奸细,左右还不射杀。”
“慢!”夏侯惇唣骂一声,向城下喊话,“你既然是董氏亲卫,还不将此中缘由细细说来。”
“乱战之时,有一支冷箭射来,透入公子琵琶骨。他吃痛坠马后,危在旦夕。”
“后来田钧杀来,缪尚临阵投敌,我军大败。于、于将军不能溃敌,见士卒混乱,顾自亡命。”
啊?
于禁失声叫了一句,他摸起嘴角,觉得小卒虽然说得分毫不差,但这话经别人嘴里吐出后,为何会显得十分刺耳?
夏侯惇冷哼一声,看向于禁的眼色有些不善:“楼下那人,我且问你。薛洪在何处,他为什么没有收拢部曲?你少主董胄,又在哪里?”
“薛司直被田钧生获,至于公子董胄,已伤重、惊扰而死。其余士卒,都降了田钧。”
“袁军将死难的士卒尽数烧毁,至于公、公子尸身,沉入大河了。”
什么?沉入大河,岂不是葬身鱼腹,死无全尸?
这是何等噩耗?
直教董昭心如刀割,四肢颤抖。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破碎成万千片。
他空有一腔怒火,却无处发泄。只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否则非得抓天拿地,把乾坤扭转过来。
便抢来身旁士卒手中的弓箭,对着城下骂道:“我儿既死,你还有什么面目前来见我?”
那小卒闻言顿首,再三拜道:“家主说得不错,公子遇难,我等合该死罪。如今连公子尸身都不能送回,更无颜苟活。只是田钧特意放我回来,是要将公子临终之事,说与家主。”
竟是田钧将他放回的!凉茂听到后,当即就觉不妥。只怕田钧此举,是有意为之。
“田钧到底让你带了什么话?”董昭勃然大怒,形同发狂的野兽,早已没有名士的风雅。他心头涌起狂暴的怒火,狠狠敲打着女墙,恨不得扑下城楼,宣泄怒吼:“说,你说,你快说。”
“公子临终前,曾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口说自己生魂离体,看到是,是于禁将军背后射他。”
啊?所有人大吃一惊,都将不敢置信的眼色,投到于禁身上。
于禁刚想反驳,又听城下小卒说道:“公子死后,我亲卫部曲剩百六人,缪尚逼我等自投黄河而死。都伯乞公子尸身,田钧许之,于是所部兄弟身护公子,尽没黄河。”
什么,缪尚竟做得出这等惨绝人寰的逼杀之法?
夏侯惇、凉茂对视一眼,都又惊又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卒说罢,又叩首三拜,拔出环首刀,道一声“我亦无面目见人”后,自刎于城下。
“死得好,死得妙!”董昭弯弓搭箭,蓦然转身,将弦崩成满月,正对着于禁面门,大骂道:“匹夫,还有何话可说?”
“你儿子是被缪尚射死,与我何干?董昭,你若听信此人之言,就正好中了田钧的离间之计。”
“交战之前,董公子曾说缪尚是反复小人,叫我谨慎应对,我当时不以为意。不过,此言或许被薛洪听去,他又说与缪尚。结果缪尚临阵反叛,且心怀恨意,将令郎射杀。”
于禁胡诌之后,又假意低眉自责:“唉!说来全是于禁之错,我真是悔不当初。董公,我若听信令郎之言,早早擒了缪尚,哪有这些事端?”
此话说得情真意切,丝毫没有矫饰之情。
大抵对于没有及早处理缪尚这个祸患,于禁真的从心底里懊悔。至于射杀董胄之事,已经死无对证,他没有一点内疚之情。
董昭咬牙切齿,正要放箭,却被夏侯惇抓死弓弦。他跺足大恨,抛开弓箭,心如死灰的走到一旁。
“董公啊,只怕文则所言甚是。眼下坚守延津是大,可不能中了田钧计策。”
“于禁与令郎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平白无故为何害他性命?想必你适才也听到,那小卒之所以说是于禁所射,竟是因为令郎的生魂离体。”
“我等生于世间数十年,几时听过这等闻所未闻之事?”
凉茂见状,心中也掀起波澜。好好的一出伏兵之计,竟因为缪尚的反水,导致功亏一篑。
如今田钧之势不降反增,不禁威胁到延津。恐怕对于郭奉孝的布置,也会产生影响。
“此人自来黎阳之后,前后大小数战,总有巧合取胜。杀又杀不死,算又算不到,难道这天下大势,还需被他分上一头?”
他又烦又闷,对于世间的巧合很是无奈。只能拉着董昭,在马道旁开解。
几人都没发现,一彪袁军士卒,已陆续抵达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