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倪掌柜?”莫小年缓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
这事儿老舅交待过,要去的店叫宝式堂,在琉璃厂东街,掌柜的叫倪玉农。
“接上了!”中年人松了口气:“我就是琉璃厂宝式堂的倪玉农。小年啊,你出来的可够晚的!”
“掌柜的,还让您受累跑一趟来接我。”莫小年解释,“我在火车上被人偷了,一时有些懵,又没见过您。”
倪玉农自然也没见过莫小年,不过他见过莫小年和他老舅的合影。
“被偷了?损失大么?”
“也没太大损失,包袱里是换洗衣裳和一些小物件,身上钱袋里有些大洋。”
“现在报官,估计也没啥用了······我跟你老舅是铁打的交情,有我在,饿不着你。”倪玉农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
宝式堂,位于京城琉璃厂东街路南。
掌柜的是倪玉农,原来有两个伙计。
一个,是正儿八经古玩学徒出身的伙计,叫万桂生,比莫小年大一岁,他是打小跟着倪玉农学徒的。
还有一个,是打杂跑腿的伙计,叫胡全,前些日子不干了。要不然莫小年也来不了。
正阳门东站,俗称前门站,从前门到琉璃厂,大概能有三四里路,这段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不过倪玉农今天并不打算带他去店铺,说现在已经傍晚了,他中午没太吃好,估计莫小年也饿了,先去吃顿饭,再带他去租好的住处。
如此,一段路分成两段,中间垫一顿晚饭。
路上莫小年问了句伙计胡全的事儿。
“嗐,这小伙子长得俊俏,去年迷上了李纱帽胡同的一个窑姐儿,窑姐儿也看上了他。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结果后来两人居然真的成了!还一起离开了京城。”
倪玉农说完,似笑非笑,还摆了摆手。
这倪玉农说的李纱帽胡同,莫小年听说过,八大胡同之一。不过已经改名了。
八大胡同的青楼嘛,自是十分有名。最早八大胡同多是伶人居处,达官贵人玩相公的地方,清末庚子赔款之后才逐渐成了烟花之地······
实际上,莫小年对京城并不陌生,因为他的工作室就在京城,虽然是百年后的京城。
走在路上,莫小年还是有些残留的头疼。
说话间到了小肠陈的铺子。
这招牌如今还有,小肠陈的卤煮,是京城名吃。
倪玉农要了三碗卤煮,他说自己一碗就够,可莫小年坐了一路火车,又是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得两碗。
卤煮是很顶饱的东西,有火烧,有豆腐,有肉,猪肠猪肺······还汤汤水水的。
莫小年吃得满头冒汗,头疼进而消失,直呼过瘾。
这时候不仅没有科技与狠活儿,而且猪也不是速养催肥,搭配上各种料汁,喷香喷香,味儿真窜!
嘴里吃得过瘾,眼睛和耳朵也没闲着。
莫小年发现,一碗卤煮五个大子儿。
大子儿是一种铜元。
为什么叫大子儿呢?因为它面值是二十的——还有一种小子儿,面值是十的。
而一个袁大头,一块钱,理论上能换一百个小子儿或者五十个大子儿。
一块大洋,也能换十角小洋。
五个大子儿一碗,相当于一毛钱一碗。
不过,银元坚挺,铜元乱,且越来越贬值。
莫小年确实饿了,百年前的卤煮也确实好吃,他把两碗卤煮吃了个汤水不剩。
倪玉农笑了笑,“好好干,亏待不了你,回头东兴楼泰丰楼的,咱爷们儿也是常客,想吃西餐咱去六国饭店。”
莫小年也笑了笑,虽然明白这是画小饼,但也拱手道:“多谢掌柜的关照。”
倪玉农压压手,又问:“小年,你可有表字?这个你老舅没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