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很公平,几十亿人都在舞台上起舞,人人有着自己的角色。
这个世界又独断,生命倏忽出生又眨眼而逝,世界从不和生命商量。
白烈从记事起,也是他记忆中生活的城市化为废墟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再往前的记忆已不可寻,但他知道自己是幸运的,他没有随着记忆中的房屋化为废墟上的残肢断臂,也没有成为死于饥饿、疾病下的孤魂野鬼,他甚至没有在那时候受伤。
但他也是不幸的,因为老白找到了他。
老白是来出任务的,他在回程时,在边境上突然战火纷飞的小镇里发现了一个如饿狼般盯着他的孩子。
没有子嗣的老刺客来了兴趣,将这个已是孤儿的、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孩子带回了组织。
他看到这个孩子仿佛看到了幼时的自己。
相似的境遇、相似的神情、一模一样的眼神。
一生无名,仅仅有一个白字做姓的老刺客开心的将自己的白字给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做姓。
在组织用来撤离的快艇上,老白捂着已经留有牙印的胳膊,咧着嘴笑着骂:“小兔崽子,性子这么烈,你的名字就叫白烈了!”
最后一次任务圆满完成,旋即金盆洗手的老白在组织里留了下来做起了教官,再也没有出过任务,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带孩子咯,咋可能再去玩命。”
于是白烈仿佛是住在了地狱中,有的只是来自老白无尽的训练,但他活了下来、并且一天天长大。
训练自有成果,二十岁的这一年,他已经是完成过二百余次任务的王牌了。
对他而言,战斗已是稀松平常,他从生死中悟来的能力便是证明。
他的能力是在一次任务中觉醒的,一开始表现为一条他可以如臂指使的血线,锋利而隐蔽,经过训练之后也可以通过其蔓延而感受周围环境,完美符合一个刺杀者的需要,老白称呼它为“杀机”。
老白的接受能力自然很强,因为他也是能力者,而且相当强大——一个能在生死中活到六十余岁,为数不多能够轻松做掉能力者,还能成功金盆洗手的老家伙可不多见,他的伪装让他表现的无比像是一个普通人,然而这自然是陷阱:当能力者被普通人刺杀时,他可能会愤怒、可能会不屑一顾,但不论如何,当他发现这个刺客是一个甚至比他强大的能力者时,他已经失去了先手的机会。
老白一直在白烈面前以此自傲,第一次带着他出任务之后,在夜里某一处山顶严肃的告诉他:“组织能发给我们的任务也许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其中能致命的,”老白一指天上繁星,“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能让我们完成这些任务的从来便是谨小慎微,一点点的积累优势。完成任务、保全自己,这同等重要,这才能让我们长久的活下来。”
“装备、情报、线索、目标,这些都可以伪装,出色的伪装是一柄神兵,救己、伤人。”
“能力也是可以伪装的,有能力可以伪装没能力,”老白奸诈的笑了笑,“没能力也可以伪装成有能力;用了能力可以装做没用,没用能力也可以装用了;目标的判断一旦出了差错,他就中了陷阱。”
白烈对此深以为然,他开始像老白一样伪装自己——除了老白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老白的能力,白烈也不知道,他的能力老白却很了解,因为年少的他在和老白的对练中想用“杀机”给老白来一下狠的,被轻而易举的躲开之后想装,没绷住。
然后对他的能力的训练就上了训练日程,其它的训练也加重了。
“能力者身体更皮实,更欠练。”
如今他是组织里少有的能力者,但是组织里的其他人还不了解这件事。
但是他的战绩有目共睹:他就像他的师傅,他也同样杀得死能力者。
能力者的单子杀手们一向是不乐意接的,能力者一向行踪不明且花样百出,不确定总是意味着更大的危险。但是任务就是任务,组织的议会会把这种任务分配给评判后最有希望能完成任务的刺客。
白烈接到了新的任务。
经过一番颠簸,飞机稳稳落地,白烈睁开了双眼,周围“杀机”埋伏的目不可查的血线隐隐跳动,这种方式可以三百六十度的掌控周围情况,习惯了之后比之单纯的用双眼去看可好用了不少,隐蔽而又详尽,这种能力被白烈称为“杀场”。他在飞机上看似紧闭双眼,但实则已经将飞机上所有游客的身体状况掌握清楚,意念一动甚至可以当场让他周围不明所以的普通游客像被网球砸到头的汤姆猫那般七零八落。
他像一个普通游客一般购物、闲逛,慢慢晃出了城,然后如猎豹般疾驰而去,目标直指雨林。
三天后。
“嘿,史密斯上校,什么时候可以换班儿啊,这雨林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漂亮女人,甚至不能联网,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大兵来的,我的耳机都快把我的耳朵磨出茧子了,我越来越后悔同意这笔生意了。”一个两米往上的健壮黑人男子大马金刀的拎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一个如雕塑般立在会议桌边正在看着墙上地图的中年军装白人男子旁边,不难看出,这个白人男子是一个军官。
中年军官头也没回:“弗里曼先生,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您这种生活规律,起床到睡觉除了吃饭就是做力量训练与训练速度的强大能力者对您提到的‘网络’或者‘女人’有那么大的渴望,看您上周末在实战训练中五秒内解决了五名全副武装士兵之后的反应,这才是您真正感兴趣的事吧。”
“啊,这么说史密斯先生还真是了解我?”弗里曼站了起来,“那么是不是能告诉我,这个所谓的‘保镖’任务还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