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蔽日,雷聲暗鳴。
東西橫流的森水,與南北縱行的流星川,在平原上合二為一。陰天裡,河面風浪乍起,船夫吆喝此起彼落。
流星川城,建在森水,流星川相會之處。三面環水,一面平野。
森水水清,流星川水濁。兩水相遇,泥沙堆積,河道淺窄,舟船難通。船隻至此,須靠岸上縴夫,用鐵索拉過淺灘,方可繼續向前。
這段淺灘,也是流星川的碼頭。森水最大港口之一,平日聚集來往南北的帆船商客。
一艘客船,從森水逆流而來,在縴夫的幫助下,漸漸靠近流星川碼頭。船泊岸後,走下一白衣少年。他牽著白馬,小心翼翼地穿過人叢,往城門走去。
少年英俊,白馬膘肥,引來不少行人注目。其中便有兩個身著短衣的壯年男子。他們的打扮像碼頭的苦力,獐頭鼠目,一臉的不懷好意。兩人盯著少年,悄悄尾隨。
少年似乎對周圍一切充滿好奇,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沒有留意到兩人。
少年入城。少頃,來到一間客棧前。抬頭看招牌,上面有狂草三字-‘歸棹人’。他自言自語道:‘這名字倒是起得雅!字也寫得有意思!’
店中小二見少年衣著光鮮,連忙跑來,牽過少年手中的白馬,滿臉笑意:‘公子,打尖嗎?’
少年點點頭,走進客棧。
尾隨少年的那兩個壯年男子。一人守在‘歸棹人’門外,另一人拐進客棧旁的一條小巷。
‘公子是外地人吧?’小二招呼少年坐下,擦著桌子,問道:‘要不要嚐嚐本地的酒菜?’
少年從懷中掏出一粒白銀,遞給小二:‘行,你給我上點兒好菜!’
‘好嘞!’小二捧著銀子,歡喜地跑去張羅。
可能是陰天的原因,客棧樓上樓下坐滿客人,大多數是客商,鬧哄哄的,好不熱鬧。就在此時,門外又走來十來人,皆是五大三粗的漢子,手中拎著各色各樣的武器,不過都是些莊稼人用的刀棍叉斧。其中一人甚至還拿著一個雞籠子。他們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呼喝著趕走兩桌客人,大剌剌地坐下,眼睛不時飄到白衣少年的身上。
小二見狀,一臉惶恐不安,卻不敢出聲。
白衣少年正品嚐菜餚,沒有留意周遭突然安靜。
客棧的掌櫃見情勢不妙,走到一名漢子面前,躬身彎腰道:‘錢當家,今日有何吩咐?’
‘老趙,今日黃河幫的‘貴客’來了,我們要在貴號款待。如有什麼損失,你到我那兒清賬便是,不要羅嗦!’這位‘錢當家’一邊說,一邊擦抹手中大刀。‘黃河幫’三字,說的格外響亮。
掌櫃順著錢當家的目光,瞥了暼白衣少年,眼中充滿憐憫。嘆了口氣,只好請被趕下桌的客人到後院,繼續用飯。
那位錢當家,徑直走到白衣少年的桌前,側目而視,鼻翼大張:‘易公子見到老朋友,怎麼不過來打聲招呼?’說著,指了指自己背後一位右手裹著傷布,鼻青臉腫的同伴。
白衣少年這時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被一幫凶神惡煞的漢子圍了起來。他慢慢將碗筷放下,靈動的大眼睛對上錢當家不善的眼神,又看向他所指的同伴,疑道:‘什麼老朋友?’
右手受傷的漢子輕輕地‘咦’了一聲,似是疑惑。
錢當家性子出了名的急躁,以為少年裝瘋賣傻,喝道:‘不怕死的的小犢子!明明是清水幫的人,打傷了我的弟兄,還敢大搖大擺地從東門進來!廢話少說,上!’
客棧眾人應聲而起,棍棒刀叉,對著少年,劈頭而下!
對方不分青紅皂白地群起而攻,少年驚訝之餘,‘唰’的一聲,拔出腰間寶刀,在身前劃了一個圈。
只聽哐當哐當!大漢們的兵器紛紛一折為二,殘部紛紛墜地!
少年的刀竟不費吹灰之力,連斷數兵。大漢們不由一呆。
少年趁著空隙,從身一躍,跳出包圍。腳尖一落地,又有大漢攻來。少年終於發怒:‘你們何人?!為何無緣無故,為難我?’
‘小子還在裝蒜?’錢當家道:‘給老子打!打老實咯!’
少年神兵威武。大漢們雖然連連吃虧,但勝在人數,困得少年一時無法脫身。
那右手受傷的漢子突然喊道:‘小心他身上的白狗,那畜生隨時出來咬人!’
那個拿雞籠的大漢一直站在一旁,笑道:‘慶子,你放心,那畜生一出來,我就能逮住它!’
少年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為防誤會變大,決定擒賊先擒王。只見他一個‘大鵬展翅’,跳到錢當家,黑亮亮的刀刃,朝著錢當家的頭頂一抹。
錢當家只覺眼前刀光一閃,頭頂火辣辣地一陣麻!驚叫一聲,一個趔趄。少年伸出右腳,將他一絆,再次舉刀,作勢砍下!
四周同伴見狀,失聲呼救!
刀,在錢當家咽喉前半寸的地方,陡然而止!
眾人嚇出一身汗,也終於停下了手。
少年冷笑一聲:‘你等與我素未謀面,無故發難,擾我用飯!’
錢當家發現自己半邊腦袋上的頭髮已被剃下,散落一地。此刻方知,對方一直在容忍,沒下狠手。心中後怕不已,結巴道:‘你....你在酈藪,和清水幫的人打傷了我們的兄弟。怎麼說素未謀面?’
‘你們認錯人了!’少年哼道:‘我連夜趕路,並未在酈藪城停留,更不認識什麼清水幫!’
錢當家望向右手受傷的男子,道:‘慶子,你不是說,是這小.....這位仁兄嗎?’
‘慶子’看著少年,弱怯怯道:‘打傷我的人,跟這位公子年紀差不多,也穿著白色衣服,獨自一人,但一直蒙著臉。我也不知道他的模樣......不過這位公子的聲音,聽起來確實不像那人。而且,這位公子身上也沒有白狗。我們,我們可能真的認錯了.....怪我眼瞎,得罪了!’
少年將刀收回鞘中,看到桌上一片狼藉,眉頭一皺。
錢當家被手下扶起,摸了摸半個光頭,一肚子怨氣,狠狠地瞪了慶子一眼。
慶子假裝沒看到,忙道:‘店家,給這位公子上些新菜,算我的!’
躲在店後的店家看到打鬥停止,心中大安,連聲說好。
‘我是黃河幫的徐慶,這位是我們幫裡的堂主,錢大文。請問公子高姓大名?’慶子堆笑道。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少年微微行禮:‘梁州南宮琦,南宮化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