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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虎鬥於皋

白雲皋一役,黎族國君,以及存活的四千鮫人,盡數被俘。

可紫孝國為此喪失幾乎一縣之兵!開戰時的兩萬五,只剩八千,其中多是因熟知地理而躲避鮫人追殺,轉機出現後才再次露面的當地軍戶。從方州回來的五千掠地,伏火軍,消滅殆盡,不幸地倒在京畿的‘家門口’。

堆積如山的屍體,在平原上發熱,發臭,引來大群飢餓的鴉雀。為防疫疾,易君鸞命人焚地三日。烈焰再現,濃煙遮天蔽日,久久不散。

白幡幢幢,家家哭喪,如此戰果,令人唏噓。

*

‘不是說好運籌帷幄,怎麼變成以身犯險?’喬清風端坐簾外,一時激動,余光便瞄到易君鸞的輪廓。只著褻衣的背部,腰肢曲線,依稀可見。他暗道一句非禮勿視,垂下目光。

‘待你上好藥,我再來.....’

話未說完,簾子的一角被撩起,一聲呢喃,從縫隙中宛轉流出。

‘過來。’

喬清風本已站起,此時全身一震,怯怯地抬起頭。竹簾很快合上,雖只驚鴻一瞥,可竹簾後的凝眸悱惻,剎那間已訴盡衷情。他躑躅片刻,輕步上前,慢慢撥開簾子,翕忽斜身進入。

無需多語,兩人靜靜擁抱,忘乎所以。

許久,易君鸞發出一聲細微呻吟。喬清風立即鬆開雙臂:‘你身上還有傷。我幫你上藥。’

易君鸞將褻衣褪去,露出後背。本該是旖旎風光,如今卻‘滿目瘡痍’。

喬清風眉頭一皺,又數落她不該冒險。他將刀傷上的沁血布條輕輕除去,換上乾淨的。白如春蔥的手指,又沾了藥酒,撫上瘀傷,只用指心發力,力度正好,溫柔的令人沈溺。

‘早知道你有這本領,平時公牘勞累,就應該讓你揉背!’易君鸞忍不住閉上雙眼。

‘現在開始,也不遲。’

‘你啊,真傻......’

‘你太聰明了,我傻一點兒才好,不是嗎?’

易君鸞沈默半日,道:‘你不怕我?’

‘怕你什麼?’剛說完,腦海莫名浮起她在疆場喑惡叱吒,伏屍千里的身影,喬青風頸後寒毛一立。

‘元瑾說我是蛇蠍。’

‘他是你的敵人,自然那般說。’喬清風回過神來,哂道:‘我不是你的敵人。’

易君鸞又是長長的一段沈默。

喬清風以為她身體不適,輕聲喚道:‘怎麼了?’

易君鸞抹了抹眼角:‘沒什麼。丈夫有志,不擇手段,世人便稱不拘小節。若女子如此,便是蛇蠍,實在不公!’

喬清風呵呵一笑:‘是啊,確實不公。’

‘清風。’她突然轉身,端詳這個比自己年輕的男子,這個不離不棄的知心人,看著他因為自己的一聲呼喚而神魂顛倒。‘等大事一了,我定不負.....’

她的話未說完,屋外響起急促的聲音:‘太守,黎人大君挾持了少主,從獄中逃脫了!’

易,喬兩人面面相覷。片刻後,易君鸞披上外袍,赤足邁步出房:‘往哪跑了?’

那家人見主人衣冠不整,連忙低頭:‘洛水方向。’

‘少主安好?’

‘這個.....少主也走了。’

‘什麼?’

‘少主見那大君數日腹痛難堪,好心給他送湯藥。兩人聊了一會兒,那大君忽然跳了起來,用手上鐵鍊纏住少主的脖子,嚷嚷讓獄卒開門,然後一路挾持少主,逃往南邊。賊人臨走,再三說到,我們不必追趕,他會把少主放回來,還有易太安小姐。’

聽罷,易君鸞臉色蒼白,恨道:‘我就知道,收服戰俘後,該立即殺了元瑾!’

喬清風一臉不諳:‘我在那槐花酒裡下的藥,混了鉤吻。此毒,醫家無解,傳聞嚐百草的炎帝也是因它而亡。元瑾遲早喪命,再說他中了毒,不是少主對手。少主受制,不過一時。’

‘我不在乎他的死活,不也擔心嵐兒會為他所害。我只是惱怒讓他有機可趁,一而再再而三地蠱惑嵐兒!’

‘此話怎講?’

‘元瑾定是跟嵐兒說,他一死,嫁去赤湖的易虹也會沒命,所以讓嵐兒帶他回去,用他換易虹!唉,可嵐兒不知,易虹是自己不願意回來,並非有人強迫!’說著,讓家人退下,道出易虹的父親-易輝並未被秋決,一直受到顧家庇護的原委。

兩人此時心意相通,比往日更加親密,易君鸞索性將自己的身分隱密也一併道出。

‘原來如此。’喬清風聽完,大受震撼。當初答應幫易君鸞,運送赤鹽進京,已得知她的‘大事’。他敬佩且認同,她為大義發自內心的奔赴,所以不惜傾家相隨。但當時,易君鸞並沒提及她曾經的身分。此時聽聞她的來歷,兒時所受磨難,她的切膚之痛等等,他愈發明白對方心跡,心疼之餘,不由喟然:‘難怪元瑾如此相信你。他以為握住你的把柄,你必然為他驅使。可你難道不擔心他們的後著?如今和黎人的結盟決裂,我是他們,第一件事就是.....’

‘我知道。’易君鸞說的無奈,但平靜:‘我知道。’

喬清風見她如此,不知為何一股大無畏充斥胸中:‘捨命陪君子!你說,目下如何打算?’

‘乘勝追擊,揮師古州!唯有如此,我的危機才得解。’

喬清風驚忖,她這是要親手了結易輝這個禍害!‘確實如此,順便也可追回無待。只是,我們現在手上的兵力.....那五千伏火掠地軍已陣亡......莫非你不殺那四千人,是要......’他沒說完,因為覺得念頭太過荒謬。

‘當然不是。’易君鸞失聲一笑:‘易老會將他們帶回方州,交給叔重,克禮。’

她口中的易老,正是近來在附近自稱天使,代她巡鄉的易家家臣-易廣,(字峻博)。叔重,克禮分別是方州太守府的長史和都尉,她的左右臂膀。

喬清風仍皺著眉:‘那你是打算從方州調萬壽城的府兵過來?’

‘易老帶人回去,方州那邊多多少少會慌。萬壽城的兵不能離開,好讓那些人有所顧忌。’易君鸞搖搖頭:‘去古州,我帶這裡的兵。沛五算過了,鎮上還有八千男子可戰。’

‘皇帝給你兵符,讓你越權,動用本地府兵,阻擊元瑾,可率領他們穿州過境,怕不是初衷。此舉太過冒險。’

‘呵呵,我冒的險還少嗎?’

喬清風愣了愣,無奈一笑:‘好吧,我們何時出發?’

‘你不同往。’

‘什麼?’

‘你有更重要的事。’她拉住喬清風的手,仰起額頭:‘你要代我,入京面聖,獻俘領賞!’

第一次見她露出飛鳥依人的神態,喬清風又是一呆,一時沒注意她的話,代表兩人又即將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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