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有的时候是一件很严谨的事情,有的时候不一定。
拥有周详计划的造反精英和揭竿而起的草台班子相比,成功概率可能并不会高出太多。
原因有很多。
其中一个,便是准备的时间越久,涉及的人越多,越容易泄密。
郭定边的话,让张议潮心潮澎湃。
但这并不代表后者立马就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会掏心掏肺。
张议潮起初对郭定边的判断,在不到短短一天之内,发生了多个转变。
宴席上初见面时,是一个心念大唐的优秀铁匠;
刺杀发生后,他便猜出这是论鲁扎的自导自演,既而猜测郭定边是不是论鲁扎的人。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今天来都不会来。
但论鲁扎宣布对刺客杀无赦之后,他又觉得事情可能和他想象的并不一致。
毕竟,苦肉计也好,安插卧底也罢,那也得是活人才行。
论鲁扎要的是杀人灭口。
就算这样,张议潮也不愿意透露太多信息,表达太多情绪。
这个叫郭定边的年轻人,见识、本领都非同一般,绝不是什么一般人。
他还没有查清楚这个人的底细,也没有搞清楚这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决定试探一下。
“好一个‘谋一国兴亡’。”
张议潮捋了下胡须,用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
“你是要效仿张仪,仅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就想在沙州搅动风云么?”
郭定边并未动怒,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牙齿:
“张仪两次相秦,有匡扶人国之谋,乃是豪杰。”
“使君将我与张仪相提并论,属实抬举了。”
“真是生了一副伶牙俐齿。”
张议潮的态度看上去依旧冷淡。
“且不要说我没有任何谋反的打算,就算真如你所言,这沙州的佛门,我都相熟的很,又何须你多言?”
郭定边又笑了。
“一件事情想干成,有人做面子,有人要做里子。”
“我是一个牙人,使君,做里子的事,我擅长。”
张议潮陷入了沉默。
不知何时起,门外起了风,吹得窗棂哗啦作响。
良久之后,他方才开口:
“你这样的人,死了可惜。”
“我晚点会想办法安排你出城。”
“使君,可否安排三人?”郭定边没来由地讨价还价起来。
张议潮猛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他没做回应,而是推开大门,走出了房间。
郭定边双手负于身后,目送着张议潮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尽头,方才回首。
风从门口灌了进来,吹得桌上的佛经书页翻飞。
可唯独有一本没有。
上面赫然压着一块玉佩。
郭定边端详着那块玉佩,心里有了数。
又是一阵风从门外刮了进来。
郭定边抬起头,一个光头忽然映入眼帘。
是大和尚悟心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既没有问张议潮为何一言不发的走了,也没有问两个人聊得怎么样,而是更为直截了当:
“郭小友,你下一步打算如何啊?”
郭定边拿起书上的那块玉佩,递给了悟心。
大和尚接过玉佩,扫了一眼,便将玉佩递还给郭定边,念了一声佛号。
“兵戈将起,阿弥陀佛。”
......
两天后。
“人呢?人呢?尸体也没有吗?啊?”
在外城吐蕃城防军的营地里,将头扎扎暴跳如雷。
下面的吐蕃将士均是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