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县驿馆。
大雪纷纷扬扬,洒落一地白银。
女扮男装的百里公子披了件黑色貂裘大衣,在窗前一边听雪落之声,一边临写小草。
临的是大周书圣褚道子的《雪落贴》。
但见满纸龙蛇,一气呵成。
末了,百里公子举起水晶杯中的西域葡萄酒,一饮而尽。
吱呀!
门开了,刀疤老者走了进来。
“少主,张县令的案卷抄报我已经从庆阳府拿到,终究还是结案---”
结案?
白衣公子柳眉一挑,眉宇间透着不屑:“那张道通也是两榜进士,口口声声要为生民请命的文圣弟子。”
“怎么外放做了三年县令,就变了?”
“难道,仗义真的只有屠狗辈吗?”
刀疤老者没有答话。
许多读书人考进士时是一套,外放做官又是一套。
若朝堂上都是为生民请命的读书人,六百年前的妖妃案就不会出现。
那时宦官魏千岁勾结妖妃,祸乱朝堂。
也没见热血的读书人批龙鳞、逆圣听。
倒是不少人削尖脑袋都要走宦官的门路。
甚至出现读书人投靠魏千岁,认其做亲爹并改姓的丑闻---
“或许,这个案子本身已经超出了张道通的掌控,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刀疤老者字斟句酌道。
少主这次游历,负有六扇门暗查之责。
这件事上,自然要站在六扇门的立场上说话。
六扇门的立场只有一个——查案到底!
“六叔,我懂你的意思。这趟浑水我不能沾,是不是这个理儿?”百里公子扬起一张俊美的脸道。
“少主,唉---”
刀疤老者摸了摸胡须,不再多言。
“六叔,我知道张道通是个好官!但,六扇门的原则不能变!当年诸葛神侯面对奸相蔡景和依旧敢彻查太子疯魔案。”
“现在大周景帝神武睿智,六扇门怎么就怕了?”
百里公子侃侃而谈,刀疤老者唯有苦笑。
他知道这位小主儿的脾气,也知道她要是捅篓子,那一定是大篓子。
“报---”
这时门帘掀开,管家进来禀报:“少主,张县令求见!”
百里公子吃了一惊:“他怎么知道我来此?”
“少主,山阴县不过是山野小县,一年到头驿馆也来不了几位贵客。咱们的车马,器具都能泄露行踪。”
“好吧,那就见一见!这个案子,总要见真章不是?”百里公子说着,脱去了外罩的貂裘,露出一身女儿装扮,俊俏冷笑。
“今天,我百里玉霜就会一会从六品通判衔、两榜进士出身的张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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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大雪纷纷扬扬。
张道通手抚山羊须,叹道:“这雪一下,不知道多少饥民要饿死!本县已经将粮库打开,开仓赈灾。”
“大人仁德!”
一旁的陈玄生点头道。
这倒不是拍马屁,而是肺腑之言。
平心而论,张道通还算一个好官。
“只是没想到,那件案子本已定案,却被六扇门特使给捅到了上面。要不是你陈捕头谨慎,本县差点遭了道。”
言下之意,大为感激。
陈玄生的谨慎在于做了两件事。
一是请师爷在结案的末尾加上一句“本县捕房人手有限,该案大致明晰,请庆阳府会审后予以定案”。
二是告诉张道通,有一位神秘的白衣公子入住驿馆。
张道通查访后多方求证,最终通过马车上的特殊标记,确认来的就是六扇门的按察使百里玉霜。
此女在六扇门为从五品按察使,且出身名门望族。
张道通今日特地上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