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峻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意识到,自己真的身处汉末这个乱世之中,许多历史都不再是故纸堆中的文字,而是会在自己眼前亲自上演。
焦仲卿,刘兰芝,庐江郡,建安年,在后世,每个经受过高中阶段教育的华夏青年,都会在语文必修三中见证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
而这段令人心折的故事,也被无名氏用一首诗歌,永久记录在了这个民族的记忆中——《孔雀东南飞》
杜婵还在梦呓般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提到了自己从前对表兄怀有的情愫。
她说,自己曾在出嫁前于信中哭求阿兄来接自己,只是表兄狠心地拒绝一位少女的请求,从此,她便对感情彻底死心了。
“原来白月光也看不上自己,真惨。”秦峻想到。
虽然嫁做人妇,但杜婵其实不过将将双十而已,漫长的人生道路才刚刚开始,就遭遇了如此挫折,真是可怜。
他知道那对夫妻感天动地的结局,只是无法对杜婵说出口。
他知道,将焦仲卿视为最敬爱表兄的杜婵不会相信他未卜先知的言论,而是会将他的预言当做一个男子恼羞成怒的谵妄。
他请求杜婵再将那张信纸给自己看看,想知道焦仲卿夫妻的故事进展到哪一步了。
当读到“兄失所爱,实感悲痛欲绝,连日神思不属,几欲痴呆”时,秦峻悬着的心又提起了几分,他二人竟然已经和离了!
该怎么开口呢?
“卿方才说,表兄与嫂嫂和离了?”
秦峻试探道。
正在愁思的杜婵略有恍惚,自己应该是说了罢,便轻轻点头,又将表兄与心心相契的嫂嫂和离的原因说了。
“卿也说了,嫂嫂甚为貌美,又颇有贤名,更兼心灵手巧,精擅织素裁衣,便是孝道,也对阿姑百依百顺。可是卿舅母却依旧颇为不喜,只因嫂嫂家境难称势大,不是吗?”
杜婵点点头,她不明白自己这位夫君为何重复自己的话。
“那卿想过自己吗?未出嫁前,卿家远在下邳,又不受宗族待见,又能为表兄带去什么呢?”
秦峻冰冷的话语无疑戳破了杜婵不愿意去深思的事实,或许这是她为自己编织的幻梦中埋藏最深的破绽,也或许是她心中一直隐隐作痛的一根芒刺。
是啊,舅母不喜那般完美的嫂嫂,难道会喜爱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吗?
仅靠幼时舅父与阿父开的玩笑。怕是舅母会骂自己异想天开罢。
若是自己当时真的被表兄带走,如今的下场又会如何呢?与男子私奔的女儿家,真的会有好的归宿吗?
杜婵心中凄苦,即使她已然放下了这段感情,可是数年来对表兄的期待在此时发酵,却酿成了世上最苦的酒。
表兄一直都不愿做出回应,竟然是如此的原因吗?他又如何值得自己那数载的希冀呢?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吞咽进口中,喉咙不知为何有些干涩,还有些反胃,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流出。
秦峻不喜欢看见一个女子在自己面前哭泣,尤其是这样一位博得了自己无限同情的可怜人。他递出了一块张婴为自己准备的干净绢布,便好生安慰杜婵道:
“卿莫要哭泣,吾方才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兴许卿舅母便中意卿也未可知。若是卿对实在放不下表兄,待过了这阵兵荒马乱,我便修上一封书信至卿族中,言明和离,还卿自由之身便是。”
自己往日间苦思冥想皆无法实现的愿望,如今被被秦峻摆在眼前,触手可及。可是自己已然下定了决心,放下了这段感情啊。
这难道是天帝给自己开的小小玩笑吗?未免对自己也太狠了些罢!
杜婵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极为悲愤的眼神盯着秦峻道:
“郎君以为妾真是卓文君那般荡妇不成?妾嫁入秦家宅,自为秦家妇,不劳郎君费心!”
秦峻眼见如此,还是建议她这段时日好生想想,自己不会逼迫她。
末了,秦峻忽又想起一事,便冲着还在怔怔的杜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