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
赖恭赞同着,抬首望天:“明主应该以百姓为天,百姓与之则安,辅之则强,非之则危,背之则亡。刘牧勤修政事,招揽贤士,发展教育,安抚民心,建立荆州官府的威信,是不可多得的明主。”
刘度频频点头,须臾直直地瞅向赖恭。他心中暗自料想,赖恭很可能会将刘表和刘备做一个比较。刘备贤良,弘雅有信义,在德行上甚至还超出刘表一筹。奈何荆州之主只有一个,只能是刘表!
“荆州乃四战之地,强敌如北方的曹操,稍弱者如江东孙权、蜀中刘璋,都在厉兵秣马,恨不得一口吞并荆州这块肥肉。如果上天再给刘牧十年时间,未尝不能培养出一名统领荆州的后继者。”
赖恭平静的感慨,轰然在刘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刘璋、孙权都是年富力强,就算是年纪稍长的曹操,也还不到知命之年!
刘表,真的能坚持十年吗?
“岭南呐,是百越所居。地方卑湿,气候炎熇。高山密林处往往积成瘴雾,樵夫、猎户触着,重即伤生,轻亦致病。”
“各种毒蛇猛兽,聚居深箐,无人敢撄。但凡赖氏有一点发展的良机,老夫又怎么可能衔悲就道,向南进行呢?”
“某殚精竭虑,置之死地,图为子孙开辟一条活路尔。”
赖恭字字肺腑,触动到刘度心坎里去了。随着刘表年迈不能理事,荆州乱象初显,公子刘琦坐镇江陵,上将军蔡瑁代二公子刘琮掌襄阳事。
刘表在,则荆土安。一旦山陵崩,荆土将重现河北袁氏兄弟阋墙之危。
当年袁绍狂妄自大,将幼子袁尚留在邺城照顾,把长子袁谭分派至青州为刺史。河北之主暴毙引发二子血战纷争,给了曹操可趁之机。这一幕和荆州目前面临的困境何其相似?
官渡之战后袁绍伤了元气,尚且能和曹操战個有来有回,不失雄主之风。假以时日,未尝不能重新恢复河北强盛的气象。
袁绍没能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匆匆和自己的霸业告别。他的妻子刘氏一改娴淑的秉性,丈夫僵尸未殡,她便酷妒地杀尽丈夫的宠妾。
刘氏担心她们到了地下会被袁绍认出来,又剃去她们的头发,墨面以毁其形。袁尚孝顺,帮助母亲杀光宠妾的家人,嗜血的本性暴露。
曹操趁着河北丧乱,起兵北伐。袁尚和袁谭联手举哀兵,粉碎了曹操兼并河北的美梦。曹军刚退,他们便迫不及待地自相残杀。陷入颓势的袁谭直接选择和曹操联盟,葬送河北大好局势。
刘表仗着两个儿子孝顺非要立出一个“贤”来,完全没考虑到荆州之主的诱惑有多恐怖。赖恭开拓岭南,旨在给家族留下一条稳妥的退路。刘度身为零陵郡守实在自愧不如,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么深的层次。
“老夫和仲雍相识多年,即使成不了刎颈之交,也该是最知心的朋友。曹公兵威日盛,荆州恐有倒悬之患。赖氏,承蒙仲雍关照!”赖恭长揖至地。
“在下福缘浅薄,担不起文良如此大礼。赖氏是零陵大族,只要不是谋逆大罪,可保无虞。”刘度重重地承诺。
赖恭开辟岭南,自然会为刘度留下一个窝作为退路。刘度要做的,是竭力保全赖氏全族。
二人唏嘘寒暄,各怀心思。荆州的兴盛衰败,不是他们能够决策的。家族长长久久地发展、延续,才是头等大事。他们滔滔不绝,说到茶水耗尽。
童仆重新捧茶来,先奉刘度,刘度谦逊地让赖恭。侍女又把点心小吃伺候停当,刘度安排赖恭就位。
到日落时,赖恭要辞别起身,刘度拦住死留。赖恭推诿有正事要办,连夜离开零陵县,粮草运输的问题他只需交代一句管家,根本不需要亲自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