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知府对商贾之家的秦家,心里到底是看不上的。
只是碍于自己女儿拼死相嫁,勉强同意了这份亲事。
秦家才把婚事办得如此奢华,只是再奢华,也不及二皇子这份贺礼来得重。
秦恒宇恭谦的说道:“帮我谢过二皇子美意,公公快请上座喝杯喜酒。”
两家长者这才明白,这份贺礼确实冲着秦恒宇去的。
这小子藏得可真深,卢秦二老同时想道。
高栓自当任务完成,急着入京,回礼道:“二皇子的心意秦公子已收到,年关将至宫里头忙得很,奴家不宜久留。”说完便匆匆忙忙离去。
卢知府听公公如此说词,更是确定了贺礼就是冲着他家女婿来的。
没想到女儿真是慧眼识良人,跟二皇子攀上关系。
自己面上陡然沾了层龙气,一扫心中阴霾大为喜悦,笑眯眯的对着秦恒宇点了个头,颇为满意。
秦恒宇依旧雅笑,这不明不白的贺礼,如同这婚事般,不爽不快,有些事和人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左右……
秦府外十丈之内,都是用高山上的青色精石铺成。赤色院墙与青色相辅相成气派凛凛,三开大门上秦府二字,是有名书法家顾东水遗作。
入了府门便是前厅,每一处木工用料十分考究,都是上百年的古木珍材精雕细琢而成。梁宇窗檐上的鸟兽栩栩如生逼真灵动,花植也如活物一般散出淡淡清香,可见木匠的无双手艺和智慧。
秦家大小花园若干,前客厅旁的花园种的都是些大气的牡丹,和象征君子的梅兰竹菊。
饭厅外的花园外便是种些秋海棠、月季、夏枯草促进食欲之类的花草,寝房外面也是照着安神定心的植物在养。
其它大大小小的花园,主人便随小妾们自己的喜爱去打理。从这些花园能看出这些小妾的性子,有的是一色玫瑰,有的偏爱些绿植。
千亩豪府,长廊连小廊,回廊连通风雨廊,即便是下雨,走完秦府也淋不着,再说这秦府大到走完一天也费劲。
秦老爷除正妻外,有五个小妾,小妾的宅子都是独门独院落在秦府中。说秦府是一座城也半点不夸张,这座府宅确实花了数不尽的金银和心思。
秦老爷一共生得三儿五女,只可惜前两个儿子都在七八岁夭折了。
秦恒宇是正房所生,一出生就成了家中珍宝,身后永远跟着五六个仆人,半点也舍不得他委屈伤着。
就算养得如此精细,长到四五岁还像个豆牙一般娇弱无比。
秦老爷很怕他也像哥哥们一样走上夭折的路。
等他六岁生辰一过,便忍痛送去了仙鹤剑门,直到去年才彻底回府。
云裳入府半月有余,下人们照顾很周全,只是近日来总不见表哥的身影。
每次问下人秦恒宇可好,下人们总回避这个问题,一个忙字归结了所有,她心头隐隐忧思起来。
秦夫人待她极好,总是带着云裳去街上挑些珠宝金银,一个劲的往周到奢华上面靠。
明里暗里的和她说,秦家就小宇一个独苗,以后一定要多生儿女,要早早的生,不管将来如何都不会让云裳受委屈。
云裳不傻,府里正在张灯结彩往喜庆上办,可是没有一人来同他说婚期何时,这中间到底出了何事。
来秦府两月,一共见着秦恒宇不超过十回,面上也看不出来,得了何种毛病。
他眸中如往常一样含情脉脉的看她,事事也精细入微,喜欢吃的日日轮着花样往她院子里送。
虽三年不见,自幼两人相处的日子不算少。
云裳总觉得他变了。
那种偶尔失神的瞬间或者欲言又止的神态,她知道一定有事瞒着她。
十一月初一,云裳百无聊赖的往鱼池子里投着鱼食,下人们送来了新娘服,一叠叠喜服用红布盖着整在床上。
云裳看着新娘服半天未动,心里有些地方空空的,自己要出嫁了,云家却只有她一人。
娘看不见她穿上喜服的害羞模样,也不能跟她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哥哥们也没办法实现他们一起送亲的愿望。
下人见她发着愣,催促她试一下,不喜欢好拿去改。
云裳理好了情绪,揭开红布。
看到礼服的一瞬间,她几乎不敢相信。
直到下人再次提醒,才发现身上不自觉的起了寒栗,她抖着手捏起新娘服,“秦恒宇在哪?”
下人小声的说:“少爷,少爷忙.....”
“在哪忙。”
“在,在....”
“叫他来见我。”
云裳面对着床,下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听那声音又吓人得很,只好退去。
下人退出去后,偷偷地往屋里看了几回,她始终保持着面对喜服那个姿势。
不动也不语,站在那里两个时辰,直到秦恒宇来,她依旧如此。
“裳儿。”
秦恒宇知道已经瞒不下去了,小声的叫唤。
见云裳没有反应,秦恒宇从后面抱住她,拢在大氅里。
这里真的很温暖,只是不再属于她一个人。
云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淡声说道:“别碰我。”
这两个时辰她都在想,表哥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天下任何一个人伤她,她都无所谓。
可是她是秦恒宇啊,是她从小到大从来都想嫁的那个人。
是在大雪天会爬到枝头给她摘梅花,是在她调皮落水后想都不想就跟着跳下去,是想着法子逗她开心给她当马骑的那个人。
他说过的话,怎么可以过眼就忘。
“天下美酒,我要一坛坛给你寻来.....”
“你看订亲的这块玉黄上有块白色,是不是像云做的衣裳,老天都觉得我们是金玉良缘。”
“他日我若负你,必遭天遣.....”
这些天他这么不对劲,云裳还怕他的身子出了问题,从来没往他想过会让她做妾。
她把所有的失望,逼回了肚子里,转了个身,伸出冰凉的手指,摸着他的脸问:“为什么?难道我不如她美?”
云裳仰着头,长长的睫毛像蝶翅在微微震动,泪珠不动声色滚落在软白光洁的面颊上。
她怎么能不美,美得夺目,不遗余力的美。
秦恒宇自知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也做不到心无他物。
只因为见过云裳的美,就再也没有美能入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