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放榜,又称“小登科”。
大周朝士农工商,“士”为第一等!
每位学子十年寒窗,为的便是走这科道之路,得以跻身官宦,光耀门楣,改变阶层。
而当官,改变阶级身份的首要前提,便是在朝廷举行的乡试“桃榜”中,榜上有名,获得“举人“身份。
在大周,唯有身上有举人功名,方有做官的资格,可以参加朝廷吏部每年的遴选。
遴选上,被吏部赋予从九品的官职,最次也可出任一县县丞。虽其上限不过从七品,但若熬上几十年,也能在“百里侯”位置上退休。
科道之路艰难,不说那地狱难度的“会试”、“殿试”。
单就此次恩科乡试来说,江南道一省参加的人数已然够少了,仅仅不到一千人。
就这,于朝廷分配区区三十个举人名额来说,依旧达到了惊人的三十比一概率,杯水车薪。
这还没算上,那些寒窗数十年,在县试就被刷下去,身无丝毫功名的人。
那等人,更是海了去!如过江之鲫。
因此种种,故一听门子大喊就要放榜,整条巡抚衙门跟前街道附近的乡试士子,瞬间面带期盼炸锅,也在情理之中。
事关自家前途命运,哪个敢轻忽怠慢?
不过,这里面,有一人除外,便是薛蟠。
薛蟠看着包厢内,齐齐站起身,面色忐忑蜂拥窗前的潮鸣士子们,实在不能理解他们的热情。
“中了举,不就是能当一个九品芝麻官么?有何值得忐忑的?就算中了进士,外放不过也就一个芝麻大小的县令,扑腾半生,都没家“紫薇舍人”品级高,更别说像他姨妈家,那等超频将军爵。”
想及此处,薛蟠鬼使神差拉了下身侧已然起身,贾瑛的衣角。
贾瑛此刻,也如众人一般,正垫着脚尖,目不转睛注视着巡抚衙门口。
正看着几个小吏托班中呈放的榜单,忽觉衣角被拉动,顿有些不满。
待扭头一看,见是那薛蟠在拉自己,眉头舒展,对其摆摆手道;“薛兄有事?不若待放榜再说.......”说完,便打算再次回头看窗外。
“呃”……薛蟠有些潸然。
急忙朝贾瑛招招手,指了指身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这“呆霸王”何意思?”
贾瑛见之,不禁有些郁闷。可毕竟初次见面,加刚才之对其印象还算不错,贾瑛也便没再推辞,
遂耐着性子顺势坐下身来,对其道;“薛兄唤贾瑛何事?”
薛蟠没有回话,先是看了眼窗前士子一眼,见众人正聚精会神对着窗外一幕指指点点,顾不得他们这边,方才低下头压低声音对贾瑛道;
“薛蟠便唤贾兄弟瑛哥儿如何?这般显得亲近。”
贾瑛愕然,挑了挑眉,随即笑呵呵回道;
“自是可以!薛兄刚才也说过,你我薛王两家乃是多年的世交老亲,薛兄称呼贾瑛“瑛哥儿”,这样,贾某也不薛兄薛兄叫了,之后也称“潘哥儿”如何?”
“这才对嘛!”
薛蟠一拍大腿:“如此才不显得外道。”紧接着薛蟠又道;“瑛哥儿,哥哥我有些不解!尔等如此重视这劳甚子乡试榜单又是何必?中便中了,不中三年后再考便是,又当不得什么大官!”
把憋在心头一轱辘对贾瑛话倾泻而出,薛蟠方大舒口气,身心一阵爽利。
贾瑛闻之无语。看向这厮的眼神,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张嘴几次,竟不知如何答好?
总觉得怎么说,都不妥当。
薛蟠见了,纳闷;“瑛哥儿怎地如此作态?可是哥哥我说的不妥?”
贾瑛后略略一想,方才有些理解,为何薛蟠会说出如此不符合世情的话来?
说白点,其出身之后,身边都是资源的垄断者,看不见人间疾苦是一方面。其次,他家中虽顶着“紫薇舍人”、皇商等名头,可最多就是与内务府官员打打交道。处于大周政治的边缘地带,对科举仕途不敏感也是正常。
但还是那般,有些话,却不适合从他贾瑛口中解释。
贾瑛想了又想,终于拿定主意,
这方才重新抬起头来,对薛蟠说道;“潘哥儿想知道为何?却也简单的很。恰巧,今日正有一副众生相,待潘哥儿看了,定能有所通透。”
说完,贾瑛立刻制止了欲要再次开口的薛蟠,对其摇了摇头;“潘哥儿不必多说,且等着好戏便是!”
说罢,贾瑛重新起身,也不再看窗外张榜。径直来到窗边,伸手指着正在张榜的小吏门子对诸位同窗建议;“诸位,且听贾某言。
这榜单一张,便要唱名报喜,楼内人多,我等还是要早早下去等候。若去的迟了,怕是就要站着喽!”
几位潮鸣书院生员闻之,回身连连赞同,都觉得贾瑛说的不错!
便有人便对左右提议道;“那咱们便依照贾瑛所言,提前动身下楼。”
“好”。
“合该如此,吾等同往。”
一旁,李湘明闻之,忽然哈哈大笑,对众同窗摆摆手说道;“不急不急,这点小事,李某早已安排妥当。放心,有尔等的位置。现在出去,小心走快地滑,从楼梯摔下去,摔成个龟王八。”
贾瑛抬腿,李湘明再次眼疾手快躲开。似每次贾瑛抬脚,这厮身体已然有了本能反应。
待被眼疾手快同窗扶住后,李湘明刚要愤愤骂他几句出气。便又听那贾瑛竟已恶人先告状;“大家且看,这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咒大家呢!”
险些直把李湘明在气了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