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婆子媳妇也不老少,彩明用了半个时辰方才点名完毕,届时,王熙凤所在厅堂四面,已然密密麻麻围了几百口子人。
众人皆凝神屏气,目光直视坐在上手悠哉悠哉的凤姐儿。
中间,铺着毯子通往厅门口的通道大大敞开,没一个人不长眼站在那里。
彩明点完名字,与王熙凤交差。
王熙凤点头,坐直身子,板着脸。
咳、咳~略微清了清嗓子,便指着人开始吩咐;
“这二十个出列。你等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日便专管在各主子房里迎客倒茶,旁的事儿不用你们管。
这二十个也分作两班,每日单管家中厨房主子穿饭,其他也不需你们管。
这四十人也分作两班,单管府中花草修建,道路洒扫,铺桌摆凳,旁的也不需你们管。”
吩咐完大项,凤姐儿开始分小项;
“你们四个专管酒饭器皿,少一件,你等四个包赔。这八个单管.......这三十个每日轮值上夜,照管门户,监察火烛,通禀内传。”
指派完,见仍有剩下的人,凤姐儿略一思忖,再次做出安排;“你们这些剩下的按照各自房分开。某人守管某处,某处所有桌椅古董起,乃至一草一苗,一砖一瓦,或丢或坏,奶奶我查到了,便就和守此处的人算账,或包或赔。”
说罢,王熙凤自觉安排的差不多,便唤来赖升家的每日报总与她查看。
或有偷懒的,赌钱吃酒的,打架拌嘴的,立刻回复她。并且,她还特意警告赖升媳妇儿;“你若有徇私包庇,经我查出,你这三四辈子的老脸怕是也顾不成了。”
那赖升媳妇儿连连应是,做出保证,王熙凤方才满意。
见安排的大差不差,王熙凤整理了一番衣襟,起身居高临下,用她那对三角丹凤眼扫视下方宁国府众婆丁。
场内众人皆喘喘不敢与其对视,想是刚才一番安排,树立了她几分威信。
王熙凤见状,嘴角红唇微勾,自觉得意,朗声总结道;“如今,都已然做好了定规,望你们仔细应差。”
“以后,哪一行乱了,我便只寻哪一行说话。素日跟我的人,随身自有钟表。不论大小事,我是皆有一定时辰做规定。再者言,横竖你们上房也挂着时钟,都能看的分明。
自明日起,每日卯正二刻我过来点卯,巳正吃早饭,凡有令牌回事者,我只午时初刻有闲。
每日戌时,我自会亲自到各处巡查一遍,回来上交值夜的钥匙。
第二日,照前日施行。
这段时间,你们大爷,奶奶均有事忙,说不得我们需要辛苦一些。待你家大爷好了,见你们做 的规矩妥当,我自会给你们请赏。”
说完,她又吩咐彩明,赖升家的几人把她刚才安排的,事无大小,一一记录在册。
然后,给厅内众人分发活计,某某管某物,某某管哪出,开的十分详细。
宁国府众人一一上前领了差事,都有了投奔,不似先前人人都只见便宜的做,剩下的苦差没人招揽。
事情理顺了,各自负责一目了然,哪处有了差池,追责也是方便。哪处做的突出,赏赐也有着落。
恩威并施,凤姐儿见自己初步在东府站稳了脚跟,树立了威信,心中不觉得意……!
却说凤姐儿安排好了差事,宁国府众仆人自各去忙碌,风姐儿因晚间还要各处巡查,不宜拍拍屁股走人回府。
她便在宁国府里闲逛起来。
一路走去,见众下人婆子开始变得井然有序,各自忙碌,遂大为满意。不觉间,竟然沿着当日看戏的路线,一路重新走到了天香楼。
待来到前几日与那猫儿厮混的阁楼下,想起那日颠鸾倒凤的羞涩事,不觉脖子发红,心脏快跳。
“二婶子到了侄媳妇儿住处,怎么呆愣在了原地。莫不是睹物思人,心火上头?”
一道悦耳的调侃霎时间把王熙凤的神思拉回现实。
猛然扭头,便见容颜袅娜的秦氏正倚着木柱对她巧笑嫣然。
凤姐儿脸色变了数变,方才重新恢复正常,忙摇曳迎上前去,对着秦氏猛啐口,翻了白眼责备道;“就不能妥当点?当心把你二婶子吓个灵魂出窍,你琏二叔让你包赔!”
秦氏脸上表情依旧那般笑吟吟的,挑着了下眉头,俯身在王熙凤儿耳垂轻吐热气;
“二婶婶没做亏心事,怎怕鬼上门?侄媳妇儿倒是不怕琏二叔寻我包赔,大不了把自己典当给他也就是了。就怕某只猫儿舍不得姐姐,看不上侄媳妇儿哩。”
“浑说什么?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害臊!”王熙凤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若说刚才对方一开口,她还能自以为镇静,觉得对方是无意调侃。那这会儿这位侄媳妇儿在她耳边如此明显的暗示。她哪里还不知道,那日的事情,应是被其撞见了。
“走,这日头老大,汗都把脂粉流花了,咱们到你屋里纳凉庇阳去。”语气快速说完,王熙凤便一把抓住秦氏的手腕,风风火火就朝她屋子里走。
秦氏却一把甩开,对着王熙凤那张涨红的脸,猛眨着好看的眸子,吟吟笑说;“二婶子急着作甚?咱们慢慢走回去便是。”
王熙凤脸色难看点点头。秦氏见之眉眼更弯了几分,几分狡捷诙谐,配着她俏丽的小模样,活脱脱一只偷了鸡的狐美人。
王熙凤与秦氏很熟,对她的住处也相当熟悉,径直在前边领路,一路行至秦氏天香楼居所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