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时候，我认识个女网友。

她三十来岁，网名比我妈的还土，叫真善美。头像是一张全家福，老公看着憨厚，儿子长得机灵。

她给我说她自己的故事，年轻受过情伤，所以赌气嫁给了现在的老公。

我对她的故事没感兴趣，通常她说很多，我就回个哇。

后来，她要和我视频。

我说，家里没有摄像头。

可她很坚持的说：那你看看我也好。

这个略显富态的女人，在摄像头前将挡住锁骨的头发拨到了耳后，问我。

“你觉得，我美么？”

我怔了很久，不知怎么回答才能不伤一个母亲。

我抓耳挠腮的思考要怎么遣词造句，我妈却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背后。她偷看了聊天记录，立马把女网友定性为女流氓，用痛心疾首的语气命令我删掉她，仿佛我干了一件特别可耻的事。

我左右为难，最终还是选择了不伤亲妈的心，乖乖的把她移除了好友列表。

我打心眼把那人当长辈来看待的，一丝的邪念都没有。

可我妈不这么觉得，她觉得我已经在犯罪边缘徘徊了，坚持认为若不是自己她出现早，我肯定已经陷进去了。

她说：你这么年轻，怎么能和小嫂子勾勾搭搭，她们就是想骗你这种童子孩。再说了，别人家庭美满，你不能去破坏，更不能被人给玩弄，讲出去都不好听。

那年我17岁，觉得我妈简直邪恶得不像话。

我只喜欢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异性，最好差距不过一岁，能念同个年级，能一起毕业，将来选同一所大学，并且谁也不用等着谁。

很多年后，小黄鸭告诉我，他已经不和同龄人恋爱了，还是小嫂子有意思。她们不需要哄，不和自己闹情绪，并且还愿意花钱。

说这话的小黄鸭，刚满17岁。

他即将从培训学校毕业，由于还未成年，黄叔也没法立即给他介绍一份工作。

小黄鸭对他的父亲说：我想自己先去闯闯，你介绍的工作就是最后退路。

黄叔还是被打动了。觉得儿子有可能这次是真懂事了。

他给了小黄鸭一笔生活费，让他照顾好自己，工资不够花尽管要。

拿到钱的小黄鸭根本没去找工作。

他在离我家不远的地儿租了间房，白天睡觉，天黑了出来活动。当时爆出好多“酒吧捡尸”的新闻。小黄鸭从中得到了启发，每天夜里一点，在家喝点儿啤酒，剩下小半瓶酒倒在衣领处，营造出酒气熏天的味道。然后打车去酒吧，坐门口台阶上假装“尸体”。

喝了些酒的姑娘，总是单纯又善良。看见小黄鸭坐在路边，会同情的问他，有没有事，家住在哪。

姑娘若长得一般或同行的还有男同胞。

小黄鸭会说自己没事，一会儿有朋友来接自己。

姑娘若是长得好看，或看起来有钱。小黄鸭就说不记得住哪里了，朋友也联系不上。姑娘若邀请他上哪儿再坐一会儿，他就装醉到底，直到对方把他带回家。

一小时内如果没被带走，他就拦辆车换个酒吧装尸体。

当然，遇见下雨或是工作日酒吧生意不大好。

长相一般的姑娘，他也是愿意跟人回去的。

有天，他跟着一离婚少妇回了去。

清早起来，小黄鸭掏出身份证，告诉对方自己还没满十八。

少妇乐得不行，捡了便宜似的，以为尝到什么新鲜货。打了几个电话向自己的闺蜜们炫耀。小黄鸭临走前，少妇还给他转了个红包，算是打赏。

小黄鸭兴奋的给我打电话。

“哥，我真的要当鸭王了。昨天，有女的给我钱了。”

几个月以后，他已经不想装尸体了。

由于出现的次数太多，而好心人明显不够用，总是那么几个，有两次居然被姑娘认出来了。姑娘说，你是不是天天喝醉啊，怎么又是你。不仅如此，连门口保安都记住他了。有人指着小黄鸭问保安，这人没事吧。

保安会告诫别人，没事，但是比较容易被带走。

小黄鸭陷入了瓶颈的烦恼中。

我抓住机会劝他。

我说，别人也就图你个年轻力壮，你别太当真，身体第一啊。

小黄鸭想了几天后，告诉我。

“我想清楚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还是主动找她们要钱花吧，也是我的劳动所得。”

小黄鸭真的开始要钱了，女方也真的给。

方式比较委婉，说自己欠了信用卡，这两天要想办法。

别人一听数额不大，还多给了他两千，

说平常备着些，有事救救急。

那是小黄鸭第一次请我吃饭宵夜。

当我知道他钱的来路，心疼的把烤腰子放在他碗里。

小黄鸭皱眉说，你是不是嫌我的钱不干净。

我说，没有没有，让你多补补。

我说，你赶紧收手吧，这次是侥幸，哪能逮着那么多傻逼。

小黄鸭不悦的说，怎么会是傻逼呢，那是天使。

我心想，完了完了，这是干一行爱一行了。

可能他想证明这不是概率，而是能力。

后来的日子，他总带不同的女友同我吃饭。

做生意的，富二代，离婚少妇，自主创业者。

大多还是在酒吧认识的，他已经不坐门口了，而是主动去聊天。还有一些是路边搭讪认识的。

他猛然发现，从装尸体演变成了谈恋爱之后，表面上体面了很多，但是收益大不如前，他再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在睡完觉之后向对方要钱，这样会显得关系很奇怪。

我说：你好好谈个恋爱不行么。

小黄鸭给自己打气说：这才刚开始，没收益很正常，我先试试水，慢慢来。

仿佛是一个运筹帷幄的投资家。

几个月之后，黄叔发现自己被骗。

于是不再给小黄鸭生活费。

黄叔想，没了钱，儿子自然会回来。

没想到小黄鸭宁折不屈，他找了份在某个少儿培训机构当地推的工作，每天在外面发传单。就是那时，他遇见了小饼。

小饼身高180左右，很瘦，长相猥琐，手臂上纹着一只粗糙的大猫，后来他解释是豹子。他也没个正经工作，一直在光谷附近卖饼干，进价几块钱的饼干卖15或20块钱一盒。

那儿大学生多，于是他专挑着女大学生下手，说自己是某某某大学的学生，学校社团搞活动，卖出的饼干，最后会捐给山区小朋友。

女大学生都面子薄，被人追着搭讪脸面放不下，只想快点摆脱。有的一听还是弄慈善，觉得是做好事就给钱买了。光谷做不下去了就背着书包去别的大学，或是去武广找些不差钱但却地儿积德的女性，刮风下雨他也不出来，这么些年了，居然靠这买卖把自己养活了。

小饼在搭讪方面是个天才。没什么技巧，纯是广撒网。

他每次卖饼干都会找姑娘要微信号，不买饼干给个微信也行。一天可能找100个人要了，20个人会给，20个人里可能有5个愿意回他消息，5个人里面可能只有一个人愿意和他聊天。一个月下来就能有30个固定的聊友，至少会有一个上钩的，遇见旺季，一个月能交往3个。

小黄鸭同他混熟之后，想出了一个损招。

小饼每次炫耀说，这个姑娘如何好看，那个女的怎么有钱。

小黄鸭就说，你只是有号码，又撩不到。

小饼被他一激，使劲了浑身解数约别人出来吃饭，眼看要水到渠成了。

小黄鸭就偷偷翻小饼的手机，背下对方的微信号，准备截胡。

论长相，小黄鸭赢过小饼太多。

论谈吐，两虽都没念什么书，可依旧是小黄鸭拔尖些。

小饼给了小黄鸭太多的自信心。

小黄鸭觉得，假如小饼都行，那自己就是稳操胜券了。

小黄鸭向姑娘自我介绍。

说自己是小饼的朋友，关系特别好，可实在看不下去姑娘受骗，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提醒她一下。

姑娘瞬间觉得小黄鸭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好感大升。再翻翻他朋友圈自拍阳光又帅气。顿时觉得答应和小饼出来吃饭，简直是瞎了眼。

有了小饼作为对比，小黄鸭很快赢得了姑娘的芳心。

他和姑娘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小饼，我和你通过气了，不然他会和我绝交的。如果换成另外一个女孩子，我肯定不会提醒她，但是你不一样，你太单纯了，我害怕你受骗。

姑娘果然单纯，发着毒誓说，一定不泄露秘密。

并当机立断拉黑了小饼。

连续被拉黑的小饼很是失落，全是快倒嘴边的鸭子莫名其妙的飞了。

小黄鸭最损的地方就在这，他请小饼吃饭，说小饼很有魅力，鼓励他再接再厉。小饼就真的更卖力的去勾搭，小而黄鸭躲在角落里，偷偷割着韭菜。

印象里，小黄鸭靠截胡而交往的女朋友至少五个。

交往时间都不长，没人能撑过两个月。

小黄鸭毛病很多。

喜欢吹牛，说自家家境如何优秀。久了，再笨的姑娘也能发现其中的漏洞。

再就是谈吐很差，小黄鸭长得显老，不像17岁。但为了不让别人嫌他小，他一直说自己24岁。可聊天起来，又还是个孩子的思想。

有次，我去朋友家吃饭，小黄鸭也跟着去了。

朋友家桌上有本书，小黄鸭跟着封面念，

“愿有人陪你真市流离。”

我说，那特么念颠沛流离，四字成语你能错倆。

这词他是记下了。

有个姑娘和他分手，他发短信挽回说，“不要离开我，我要和你颠沛流离。”

姑娘回消息说，我日子好着呢，为啥要颠沛流离。

小黄鸭这才分清，颠沛流离和不离不弃是两意思。

但和暴力比，这些都是小事。

小黄鸭几乎每个女朋友都被他打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