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对你恶意攻击啊。你让我对你动手也不行呢,我对你现在这个小玩意根本恶意不了啊,哈哈!”
这半个月来张怀义和卫封两人倒是混得熟悉,两人聊天的时候,卫封的很多想法能够给张怀义带来新角度,而张怀义的阅历和异人的知识,也让卫封兴致盎然,要不是稻草禁不起折腾,恐怕已经练上些拳脚了。
不多时,两人到了城里酒馆处。
张怀义挑了个比较靠前的位置,一人独坐就食,时不时地在怀里按一按。
不是第一次了,卫封就是馋,躲在张怀义怀里总忍不住探头眼巴巴地看着桌上小菜。
“卫兄弟,你别折腾了,你又没得嘴吃。”
张怀义咬着窝头,低头小声地劝解着卫封。
“唉,你知道大半个月嘴里没味道的滋味有多痛苦不,你吃饭还吧唧嘴,我这刺挠劲直冲灵魂你晓得不!”
这不是比喻,这是写实!
“莫急,咱们这不是找到线索了么,既然八极门有人见过马本在,等咱们吃完就赶路。”
是我等你吃完吧..卫封嫌弃地想着。
躲在怀里的脑袋却是不再关注菜碟,目光已经扫向靠近酒馆大门的那桌。
那桌的动静有些大了。
一个只剩独手,跛脚拄着拐的老人,一身麻布衣的模样像是普通的老农。
此时正在桌边哀求。
“郑老板,您这不是为难我们父子吗?我们父子俩给您干了大半年活了,怎么能算出来我们还倒欠您工钱呢!我儿子这病拖不得了,求您心善,还了我们这几个月工钱吧。”
那桌上一个富态中年端着茶碗,也没打正眼瞧那老农,抿了一口。
悠然答道:“老刘啊,当时你自己说的工钱折成粮食和药,能照顾你儿子就行,我没应允了么?然而我这也不过是个小作坊,能收留你们一残一病大半年不算仁义么?现在是什么世道了,药跟粮食涨了多少?你俩能干的活,早就不值当了。”
老刘这急得眼泪泛花,搭拉着桌边却又不敢太过靠近,生怕冒犯了郑老板:“可您没和我们说要涨啊!您说了我拼了老命也得给您补上些活计啊,我儿子已经断了药了,再拖下去就怕活不成了呀!”
郑老板看那老刘靠近,微微一避,眉眼间有些许嫌弃。
听完老刘的哀求还是无动于衷:“呵,和你们说?粮食短缺和我们说了么?鬼子兵打过来和我们说了么?已经养活你们大半年,再让我按之前给你们算钱粮,那不就让我活得不舒坦了么!”
提到鬼子的时候,老刘的身体猛然间颤抖了起来,但似乎在努力地克制,连哀求都暂时忘却。
那郑老板眼看酒馆内众人都已经看过来,也许是为了不让自己薄情寡义遭人议论,也是不等老刘再求。
又接着说道:“不怕实话跟你讲,我这作坊也没打算开下去,前头都有传闻听见炮响了,谁也不知道这边什么时候打起来,多给你一分粮,就是让我少逃一分路,给不了!”
这话一出,明显能感觉酒馆内的气氛变得有些低沉,或许有人会可怜老刘,但此刻没人愿意搭茬,甚至同桌互相讨论的人都没有。
诚然,这世道谁活下去都不容易。
张怀义捏紧了窝头,嘴里的咀嚼也是慢了下来,不知是什么滋味。
卫封心里其实更不平静,这个时代在以后书上叙述的,只是宏观上冰冷的文字,而现在不过是一偏僻小镇,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人情冷暖。
他不是当世人,未经历当世的苦难,无法评价这个郑老板的做法对错。
窝在张怀义衣服里,能感觉到张怀义的气息变得有些厚重,不由得问道:“要管?”
张怀义只是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管不了。救得了一人,救不了世道...”
卫封还未回话,那桌人动静又大了起来,老刘已经抛下拐杖,拖沓着那条残缺的腿,给郑老板跪了下去。
“郑老板,老头子求您心善,我这条命就卖给您,只求让我儿子多活些时日,求求您了郑老板...求求您了...”
郑老板被拉扯着衣服,连忙站起来想要甩开,不复之前的悠然,神态已经有些恼怒。
“滚开!死人很稀奇么?外头哪天不死人,都要我心善,我善的过来么?”
言罢更加用劲拽回自己的衣服,一个大力竟把老刘扯了个踉跄,堪堪就要摔倒在地,脑袋直冲冲向下。
这时邻桌一个布衣青年突然离桌,猛地跨步挡住老刘将要磕到的脑袋,一个挽手将老刘扶正。
见老人没有伤着,倒也没去安慰,只是瞧向那郑老板:“你这人,再有难处,也不必如此粗鲁对待啊。”
郑老板终于甩开牵扯的老刘,拍了拍身上被摸脏的衣物,厌恶地说道:“天天为了那病痨儿子来烦,换你也粗鲁。”
或许是嫌烦了,郑老板边说边在身上摸索了一些钱财,丢在桌上结了茶饭的账,起桌就离去。
临到门前又转头对地上的老刘放话:“你不用来找我了,我可不算亏欠你。你那病痨儿子不还曾经是什么八极门的门人么,怎地不求那门去,天天来烦我有啥用!劝你一句,趁早回家守着吧,爷俩一个比一个病的重,多温存些日子都是赚的,呵呵,别痴心妄想活多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