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尴尬的是福安跟玉顺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让人家晒着啦?
金崇琛如此怠慢这两个太监,是有原因的,他跟宫里太监有过节,这事儿得往八九年前捋:那是光绪三十五年,金崇琛搭着和春楼的戏班,去宫里长寿宫戏楼出皇差,那年金崇琛才二十五岁,身材苗条,扮相也好,唱的是青衣,舞台上养成的习惯,举手投足,说话办事儿,有些娘们劲儿,那天他扮的是‘’桑园会‘’中的罗敷女,候场时,几个太监围着他调侃:说他是个真娘儿们,太监们不光嘴说,还动手动脚,摸着动那,说是要:找玩意!
您说再怎么着,也是个二十郎当岁小伙子,谁没股子血气,太监们给金崇琛惹恼了和人家动了手,那您还能占了便宜,一帮太监,给他一顿饱揍。
过后,班主还一个劲儿地给人家赔不是。没过多久,金崇琛就离开了和春班,搭上了泰和班。
福安那知道这里面的事儿,让人冷落了,戏班的经励科,都怎么大谱啦?即然走不得,他就要讨个说法,他走到金崇琛跟前:“管事儿的,你到是给个回话啊?”
旁边坐上的陈世恩也奇怪,今个,我们这位经励科怎么了,为什么跟这两太监过不去那?
见福爷遭遇冷落,玉顺子拿起威风:“唱戏的,甭装聋作哑,不认得你们福爷啦?我们福爷,今儿个出的是皇差,你胆敢不接旨,反啦?”
“皇差?那就下旨吧,我要瞧瞧,是哪位皇上下的旨?”一边儿的齐炳泰接了话茬。
这话问的,把玉顺子话堵住了,后悔,刚才出门,怎么没去宫里领旨?草率啦。
“这位爷,就是圣旨!”他指着福安说。
哈哈哈,惹得几位老板大笑。
“公公,您把您那圣旨,掏出来让我瞅瞅?”
福安脸黑了,他知道这位说的是什么意思:“反啦,唱戏的都反了,没国法了。”
“嗳,算啦算啦:陈世恩打着圆场道:这俩位公公,您要是来听戏,今儿个您是走对了门儿了,门口打张票,您想听多会儿都成。今儿个,您要是来请唱戏的?按照现如今的规矩,皇上要是想看戏,您得去跟政府打招呼,政府答应,皇上听戏,拿了批准。您再到我们这来商量,要是今儿您怎么个办法?我们还没进神武门那,就得让共和政府给捆了去。戏,不是我们不去唱,是现在这官面的事儿太多了。”
玉顺子年轻火力壮,狗跟主子出门,不就为了咬人嘛,今儿受这帮唱戏的戏弄,调侃了,他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他妈的,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搁过去,这帮唱戏的,爷说让他们趴着,他们不敢站着,如今是怎么啦:‘’哼!福安公公,您瞅瞅,这现如今,北京城里头真是变了,从哪蹦出个王八蛋,都敢吆五喝六地叫唤两声儿了,这天儿,还真是翻了个了?”
听小太监怎么说话,齐炳泰不干了,这主的性格就是点火就炸,这小太监指名道姓骂上门,这还得了,他过去一把揪住玉顺子的脖领子,将玉顺子拎起二尺多高:“你这拐着弯儿骂谁那?”
玉顺子嘴还真硬,扯着公鸭嗓子:“骂谁?谁挡圣驾,我骂谁,我骂那些个忘了自己主子的王八蛋。”两边都撕破脸了。
“你他妈的骂谁?”齐炳泰左手一拧,转身儿提胯,就将玉顺子扛上后背,一掀身儿,玉顺子飞出五米多远,这个大背胯,又狠又高,摔的玉顺子呲牙咧嘴,直哎呦。
”反啦反啦,福安嚷嚷道。”
齐炳泰转回身,抓住福安的脖领,要给老太监也来个背胯。
被扑上来的陈世恩拦腰抱住,劝道:“齐先生,不行,动不得,动不得。”陈世恩真担心这个老太监,他可经不住这齐大花脸的背摔啊,他一个跟斗,能摔死这老太监。
见有人拦着,干儿子玉顺子又给摔出老远,福安急了:“怎么着话,你还要摔死我不成?有本事你把我给摔死。你一个臭唱戏的,今儿个你不把我摔死,你是大姑娘养的,你小子,忘了王法吗,忘你脑袋瓜顶上的那片天儿,是谁家的了?我告诉你们,这头顶上太阳,将来还不定是谁家的呢?”
见主子开口了,躺在地上的玉顺子爬起来,帮腔道:“这他妈的刚跑出去几天啊,哼!就敢回来咬主子?
齐炳泰怒不可遏还要动手,可陈世恩死箍他的胳膊抬不起手,齐炳泰挣扎着骂道:“妈的。我今儿个非扒了你们的裤子,瞅瞅你下面是个什么东西。”
今儿个,陈世恩认准了,这太监你是怎么骂都可以,可您动手打,是绝对不行,人家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刚才齐炳泰摔了那个小的,就给他吓得不轻,你在摔了这个老的,那麻烦可大了,他抱住齐炳泰,就是不敢撒手:“齐先生,动不得。”
齐炳泰正在气头上,顾不得许多,把手上的扇子扔出去,一把绢扇,它能有多大的份量啊,打在福安的身上了,随即落在了地上。
福安可不依不饶:“好啊,好啊!你,你还敢打我,你们给我等着瞧。”说着在扇子上狠狠地碾了一脚。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明白在人家的地盘上动起来手,一准是自己倒霉,咱们回头见,两公公撒腿跑了。
这会儿陈世恩才松开了手:“得了,齐先生,跟两个下人,生这么大的气,不值当的。”
“我说陈先生,您听见了,这他妈的是请人去唱戏吗?就是牵条狗,回去看家护院子,也得哄着吆喝两声吧,这是拿咱当人使唤人吗?”
他突然想起扔出那宝贝,忙满地的踅摸?陈世恩捡起扇子,扇子摔开了叉,又让人家踩了一脚,像断翅膀的老鸹,耷拉着脑袋,不成个了。他把扇子递给齐炳泰:“齐先生,您瞧瞧您这位徐崇矩。”
齐炳泰举着自己的破扇子,心疼啊:“哎哟,我的宝贝哟。”
金崇琛拿过扇子瞧了瞧:“开叉了,又让太监给碾了一脚,怪可惜的,齐老板丝绢到没破,米子骨劈了几根,让行家用鳔胶粘上,修理一下也无伤大雅,您去琉璃厂裱糊刘那,让他给您拾掇拾掇就齐,几位我还得去一趟,我那还有一出戏,得让师傅们瞧瞧呢。”金崇琛摇着扇子走了,今儿个他可算出了口气,痛快!
一场风波过去,这一闹腾最堵心的是他齐炳泰,这是招谁惹谁了?自己的扇子成了这般模样?收拾着扇子,裱糊刘,得要我三块大洋,他娘的,今儿个戏,算是白唱啦。
为了点破事,赌气跟俩太监动了手,自个的绢扇,成了这副模样,我招谁惹谁了?齐炳泰抬屁股准备去琉璃厂,为修扇子寻个价,瞧瞧值当花这钱不?
他刚到门口,跟跑进门的金娃,差点撞了个满怀:‘’齐爷,韩爷说了,这破马他不要了,您挪给韩爷十块大洋,这破马归您啦。‘’说完,把包马的草纸包,扔在齐炳泰怀里。
这孩子说话,口无遮掩,估摸,这是韩金魁的原话。
没想到,刚损失把折扇的齐炳泰,转身的工夫,捡了这么大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