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六月，正午的太阳，明晃晃挂在当空，去门头沟驮煤的骆驼，懒洋洋，趴在永定河畔树荫下歇脚，躲阴凉，半个时辰了该起程了。

骆驼任由驼头怎么骂，怎么打，畜牲们就是不肯离开。

洋槐树上的伏了，呜哇呜哇扯着嗓门，叫得人心烦，

从西安门大街，由西向东跑来辆洋车，打开的遮阳棚下，坐着方和通和茨威格尔，到北京城半个月了，跑了无数地界儿，茨威格尔已经习惯北京城的交通工具，出城不是坐驴马拉的大车，就是骑毛驴，在城里，就得依靠这些人力拉的两轮车。

天热，看拉车人，汗流浃背的模样，德国姑娘觉得，这是拿人当牲口使唤，心里头亏欠拉车的，她每次下车，恨不得，将口袋里的钱，全掏给拉车的才甘心，闹得车夫，打着揖手：千恩万谢。

见拉车的四脖子流汗，这姑娘又良心不安了，用刚学的北京话喊：“爷们不着急！爷们不着急！”

拉车的琢磨，这洋娘儿们，怎么绕着圈的占便宜啊？

昨天与方和安去营子胡同听戏，上了洋车，茨威格尔问小叔子，该怎么称呼拉车的先生？

方和安一乐了，还先生？有心逗这位洋嫂子：“BJ这地界儿，男的叫爷们，女的叫娘儿们就得。”

姑娘一嚷嚷，方和通听着别扭，这怎么话说的？这个丫头进BJ没几天，怎么学得脏口啊？

他解释说：“应该叫先生。爷们是错误，粗俗，不尊重人家。”

姑娘一愣说：“和安说应该怎么称呼。”

方和通明白了，这小子.。拿自己的洋嫂子打岔玩：“不，以后称呼先生就得。”

留学五年多，方和通受到西方文化的洗礼，谈话举止，流露出西式教育的痕迹，在德国军校，普鲁士贵族军官团的品质，对他影响.。更是深入骨髓。

今天，他们要去民国政府参谋本部，

参谋本部有几位来华的德国顾问，方和通要去见一位陆军少校，劳伦茨。

劳伦茨也是冯.穆勒的学生，前年来的BJ，在民国政府参谋本部，担任顾问，方和通在卡尔斯鲁赫军官学校，冯.穆勒校长办公室与冯．穆勒见过一面。

他们在内路北，下了车，茨威格尔依然要方和通多付些车钱，一面向拉车的先生：一劲地道歉：“拉车爷们不对，应该是拉车先生！我深表歉意。”还给人深深鞠了一躬。

民国政府参谋本部，就是原清朝政府，军咨府的地界儿，门还是那座门，房还是那几座房，只是换了块牌子，如今大门口站岗哨兵，都是些穿戴气派的现代陆军士兵。

方和通正准备往大门里走，被端着毛瑟枪的士兵给截住：“先生您这是打算上哪啊？”

方和通没理他，拉着茨威格尔，进了旁边的门房。

当方和通和茨威格尔下车时，从参谋本部大楼，出来几位军官就瞧见了他们。

这二位，在北京城里着实是一景，一个穿着中不中西不西的中国人，领着个黄毛大姑娘，满北京城转悠，那年月，可不谁瞅着都新鲜。

方和通去警卫室登了记，拿了进门的证件，从门房出来，准备进大门，又被是被守门的士兵拦下来：“您可以进去，可这位洋人，她不能进去。军情重地，上面有规定，洋人不得入内。”

方和通向士兵解释说：“这位是劳伦茨顾问的客人。”

这个士兵固执地说：“先生，顾问的客人，她得由顾问亲自来接，这是本部的规定。”

方和通明白这个理儿，内外有别。大凡在外国中国军事留学生，也是如此，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不是什么课程都能听，事凡人家国家秘密，您这些外来的学生，都得请出课堂，到外面操场去活动腿脚。

他一扭头，又进了门房，去给劳伦茨打电话，把茨威格尔扔在大门口。

大楼前向这边张望的军官，走出一位来，到了门口，他用英国话问她：“小姐有事情？”

茨威格尔忙用英语答道：“是的，我们需要进参谋本部去。”

军官用手指了指门房：“那位先生是方和通？”

茨威格尔一听乐了：“是得，是方和通我的先生。”

军官：“您的丈夫？”

茨威格尔：“不不我们还没有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