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从府右街驶出辆洋车,洋车上坐着的金芙蓉,心情格外激动,回北平三天了,在火车上,她同方和安商量,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和安说:‘’这事儿没怎么简单?毕竟十来年没见面,孩子也大了?赶明儿,我跟你去鲜鱼口,看看孩子们再说。‘’
金芙蓉觉得和安说得对,从孩子三,四岁时,她就离开了孩子,你想接回来,这么容易?蔺大哥和金雅姐他们能愿意吗?人家毕竟与孩子们有十来年的感情了。我这个当母亲的,真失败。
她在街口就下了车,原本和安要跟她一同回来,金芙蓉说:这样,遇到那些老街坊,老邻居会很尴尬,还是我先回去看看,和安也就随了她。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条街道,从六七岁离开花草胡同来到这里,她在这条胡同里生活了15年,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条胡同,每户住家,都是那么熟悉,亲切。
她到对过粮食店的凤翔聚,买了些点心,拎着点心和从南京来时带的礼物,拐进鲜鱼口,街上行人,邻居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这位贵妇人。
十几年过去,已是物是人非,当年的墨丫,变成了贵妇人,谁还能认出她的模样?
她在大旗号年糕店前停下脚步,当年的小伙计,秋子已经不在,铺面上忙活的是个十四五岁的伙计,这孩子和当年的秋子年纪相仿,他怯懦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忙他的活计,金芙蓉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辛苦了您!‘’小伙计听到问话,直呆呆地看着女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谁呀?‘’随着话音儿。从里间的厨房里走出个女人,这女人三十出头。可显得十分苍老,墨丫瞧她这张脸,呆住了。
脑袋里浮现出当年的自己,如果十几年前,她不离开此地,那今儿个站在面前的。岂不正是她自己吗?这女人不漂亮,但也不十分丑,面对眼前的贵夫人,她感悟到天壤之别这词的寓意。女人慌张的掩饰着卑微,忙拢了拢,蓬乱松散的头发,又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手,眼角却流出轻蔑的目光,急忙转身进了厨房,就连金芙蓉问的那声‘’您好!‘’她都没搭理。
金芙蓉走到院门前,探头向院里张望,院子里的物品,摆放的凌乱不堪,她有心走进院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住脚步,退出来,转过身儿,向蔺家院子走去。
躲进厨房的女人,从厨房里探出头,问小伙计:‘’那人呢?‘’小伙计指了指蔺家的院门:‘’去蔺家了。‘’
那女人不屑地,哼!了声,又折回厨房。
站在蔺兰庭家当院,金芙蓉不知该进哪间房?她正在犹豫,西厢房门开走出位姑娘,这姑娘十六七岁背着书包,瞧是准备去上学,金芙蓉看着姑娘笑了,这姑娘的模样,长得跟她十六七岁时,简直是一个模样。
姑娘歪着脑袋看着她问:‘’您找谁?‘’
金芙蓉没应声,微笑的打量姑娘,上次回来时,这孩子七八岁,如今长成大姑娘了,她含笑问姑娘:‘’你叫蔺武燕?‘’
姑娘轻轻点了点头。
‘’来让我瞧瞧。‘’金芙蓉拉住姑娘的手。
院里的谈话声,惊动了正房的蔺兰庭,他推门出来,见武燕正和一个陌生女人在说话。见那女人拉住武燕的手。
蔺兰庭忙答话儿道:‘’您找谁呀?‘’
那女人听见问话,转过身,一见是蔺兰庭,笑弯了腰:‘’兰庭大哥,是我。‘’
听着话蔺兰庭眯着眼睛走过来,当走近了,才认出,这女人是墨丫:‘’哎哟…我的姑奶奶您可回来啦?‘’
这算什么?算是老情人重逢?这么多年过去了,又经过这么多的是是非非,两人的心里,早已释然了。
此时,两位就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相互微笑着,打量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