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定自己到最后,爱蜜莉雅试图为自己的软弱无力导向结论。结果昴也给予辛辣的肯定,抢走通往结论的路。
“──可是呢,”
在抵达结论之前,昴突然停下来。
爱蜜莉雅抬起头,眼中充满让昴心疼的感情。
昴过去也有过,那是对自己绝望才会有的感情
所以──
“我喜欢你喔。──爱蜜莉雅。”
过去不让昴逃跑的诅咒,昴也施加在爱蜜莉雅身上。
“噫——?”
凝视震惊到修长睫毛颤抖的她,昴告白。
“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喜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为、为什么……突然、讲这个……”
“我喜欢你那头超级漂亮的银发,还有像是光亮宝石的蓝紫色双眼,我超喜欢你的声音,光听就觉得心旷神怡。修长的手脚和白皙的肌肤,身高差距更是理想到不行,只要在一起我就会心跳加速到不能自拔。”
“呃、呃……”
“有点脱线的地方我也很喜欢。不论任何事都很拼命,这点很可爱。能够为了别人努力让我很尊敬,总是把自己的事摆在后头让人觉得不能放着你不管,好想一直待在你身边把你所有的表情都看过一遍。”
“这、这种时候……不要开玩笑了!为什么突然讲这些!你刚刚讲的不是这些!你、你不是说我很没用!说、说我让人看不下去……不是吗!”
“嗯,对啊。既不愿亲口拜托我去帮忙,在事后还要先在心里责备一遍自己,遇到性格这样别扭的女孩,哪怕是我也要受不了地赶紧逃回老家去了,如果那个人不是爱蜜莉雅的话。”
“为什么!!”明明刚刚才在斥责爱蜜莉雅有多不中用,现在却又否定了最重要的根基。
觉得纳闷,觉得无法原谅,爱蜜莉雅生气地瞪大了杏眼。
“你明明知道我没用到没救了……为什么却还原谅这样的我!”
“这个答案,我已经说过好多遍了。因为我喜欢你呀!”
面对泪眼婆娑咄咄逼人的爱蜜莉雅,昴也大声起来,脸凑近到额头差点撞在一起。
气焰被压过的爱蜜莉雅往后退,但这次换昴缩短距离。两人就在碰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下,双眼交缠互相对话。
“我喜欢你。所以说,不管看到多让我失望的一面,我都会觉得发现了你新的一面,虽然你能力不足却还是很努力,让我看了就想为你加油,不管你有多讨厌自己,我也不会讨厌你!”
昴紧紧盯着爱蜜莉雅动摇的双眼,不让她移开。
“就算觉得自己没用而讨厌自己,被周围的人讨厌觉得是无可奈何却还是为此烦恼……我还是会一直对你有期待,不会拿你的软弱来当厌恶你、拋弃你的理由。”
昴懂爱蜜莉雅的心情。她想要被否定。认为自己没有价值,无论自己或别人都认同这点,藉由知道自己无药可救来被拯救的经验,昴曾有过。
这种心态昴知道。但是,他也知道只要有人伸手,就能把自己救出来。
就跟过去昴看轻自己,却不被放弃时一样。
“我打心底迷恋上你。你的一切,在我看来都闪耀生辉。当然,是会有不好的地方。你又不是天使还是女神,就只是普通的女孩子……也是会有难受到想哭的时候,会有想要逃离讨厌的事情的时候。”
尽管如此,即便如此。
“不过,这种软弱的地方,包含可以说是丑陋的地方,我全部都喜欢。我全心全意喜欢爱蜜莉雅这个人。所以说……现在我也没对你感到失望。”
“唔——哪有这样的!太、太自私了你!”
昴倾吐的包含感情的无数话语,爱蜜莉雅却顽固地听不进去,头脑和内心都无法控制地混乱的她,只希望接连否定昴竭力纺织出的话语。
“明明说了那么多我没用的地方,却还是喜欢我……这怎么叫人相信!为什么还能相信我,我根本搞不懂!”
“你从头到尾就搞错了!我不是因为你是怎么一副样子才喜欢你、相信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相信你!”
“就只是喜欢而已,哪里能构成相信人的理由!”
“那最好还会有其他人为了你这种女孩出于自愿,不惜痛苦到没法忍受都要帮你啊!”
声音越来越高,彼此的感情相互碰撞,昴扶着墙壁站起来,爱蜜莉雅也不服气地跟着起身,两人的额头都快要贴在一起,为了争论对方是错的而面红耳赤,明明以前他们从未这样粗鲁地争吵过。
“我喜欢你,喜欢到脑袋都变得有毛病,喜欢到就算死了也无所谓的地步,所以不论多痛多苦我都能忍受,哪怕真的会死的事我也会去做。”
“我、我又没有拜托你去这样做!从刚才开始就在自顾自话,昴你才是,根本就没考虑到我的心情!因为我而变成众矢之的,每次都伤痕累累,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看,你根本就不懂!”
“谁理你啊,我才懒得去想咧!我所想的,就只有怎样在你的面前耍帅啦!怎样做才能被你认为是最好的,怎样做才会让你最开心……我可是很辛苦的。你好歹也照着我想的稍微做点可爱表情啊!”
“不要把人讲得像是洋娃娃!如果你想讨我欢心……那、那为什么要违背约定!你只要做到我拜托你的事就行啦!为什么没有做到!其实你是讨厌我的吧!”
“我喜欢你!!”
“骗人──!!”
喊着说出的爱的告白,再一次被爱蜜莉雅大声否定,昴以前为了表达心情而绕了多远的路,只为了说出那句能表达心情的话而跨越了多少的障碍。
爱的告白重复到变得不值钱,可是每一字都是昴的肺腑之言,是一生一世的告白,是沁入灵魂、全心全意的真心。
“我懒得理你了!昴是大骗子!破坏约定还一脸无所谓的来到我面前……你、你以为我都没发现吗!我都看在眼里!你有没有遵守跟我的约定,我全都看在眼里!”
“我又不是故意的!做这种测试人的事,你是魔女啊!”
“我没理由被打破约定的骗子讲得这么难听!”
“我打破约定跟那件事是两回事!”
昴满不在乎地躲避问题,爱蜜莉雅气到说不出话来。感情挣脱缰绳,想法没法变成声音。
爱蜜莉雅只能喘气,重复呼吸,泪汪汪地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遵守约定……?”
“……我也觉得毁约是不对的。我也很想握着你的手,陪你到早上的。我是真的这么想。”
“我没问你这些。──你为什么不遵守约定。”
“……我不能说。”
面对爱蜜莉雅的质问,昴边摇头边咬牙痛苦低吟。
都到这地步了却不回答问题,使得爱蜜莉雅难过地用手掌罩住脸。
“你不遵守约定,也不肯告诉我理由。……你这样子,到底是想要怎样?既然你说你喜欢我……那就要做到啊!不然的话,我没办法相信你……!”
“爱蜜莉雅。”
“假如你遵守约定,陪我到早上的话!我一定可以相信你!相信你,把一切都托付给你!可是,你却破坏约定……”
爱蜜莉雅沮丧地抱紧自己细瘦的肩膀,失去高光的绛紫色眼睛充斥着不安与恐惧。
“帕克不在后,我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回来了。没见过的景色,不记得的对话,开始充斥在我心中。”
“本来应该是牢牢记到现在的,可是我对那些事全都没印象……我到底、忘了多少事情?擅自忘记,装作不存在……!”
那是用帕克与爱蜜莉雅的契约换来的,应该是以前的她不想去面对,所以被盖起来的真正记忆。
不愿去回想的过去,如今盖子脱落,回忆苏醒。可是却伴随着庞大的恐惧,足以让爱蜜莉雅无法相信自己的本质。
“等我想起所有记忆的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会是现在的我吗?忘了一堆重要的事,连妈妈都忘了……我不会搞错吗?”
假若人生是重复累积回忆的旅程,那记忆就是让人变得像自己,也就是一个人的本质。
既然如此,以虚假的记忆为基底的人生,不就等于全部出错了吗?假如一开始就是错的,那走过的路和经过的地方也全都是错的……吗?
[──重要的不是一开始和途中,而是最后。]
突然,脑内响起一道人声,熟悉却又遥远无比的声音,对昴来说是近在身旁,却又再也见不到面的人的声音。
在离别之际,最后的最后,当成作业递交给昴的温柔赠礼。
啊,你说的对,妈妈。
不管一开始是怎样,还是走在怎样的道路上,在到最后一刻之前,谁有权利去决定这是错误还是怎样。
“不管爱蜜莉雅你想起怎样的事,一切都不会改变。我喜欢你,我会继续喜欢下去。”
“我没法、相信你。能让昴说喜欢的我……不、不在的话,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当然可以。不论事情怎样变化,现在这样的你都不会不见。我喜欢你。”
“……明明是、骗子。明明让、让人信不过你……还……”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相信。”
爱蜜莉雅用颤抖的声音和眼神试图排拒昴。
用言语无法让她了解,用态度也没法让她认同。
但是,传达心意不一定非靠语言不可。所以──
“昴……”
逐渐靠近的脸,对方眼中的自己越来越清晰,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讨厌的话,就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