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食堂用的是煤气坛做饭,不然馒头都没得吃。”同房病人咬着馒头进门,“食堂老板听说所有地方都断电后,立刻去抢煤气。正要搬上车,警察来了,说从现在开始,煤气列入统一配给名单,不能随便购买。老板说是医院的,警察才同意给他两坛应急。通知上说,以后所有单位、社区都要报需求到应急指挥中心领票,有票才能买呢。”
王阿姨惊讶,“这不回到我小时候了?什么都要票。”
“饮用水、粮食、蔬菜、肉、米面油,都得凭票买。刚刚还听说医院正在登记身份证,算人头呢。我倒觉得挺好,再不用为搞现金发愁了。主任还说慢性病常用药以后可以定时来医院领。唉,早两天能这样,我也不至于把自己搞进医院抢救。”
同房病人有糖尿病,异变第二日正好药用完。她是个马虎的,平常也不怎么屯药。等去买的时候,周边的药店断药了。她控制自己一整天只吃了两片无糖饼干,当晚还是出现呼吸困难,被家人拖来急诊——血糖21.3。酮症酸中毒,症状严重的可能致死。
杨天舒赶紧问,“那在外面流浪的人呢?”
“去所在地区派出所去报身份证号领。一旦登记就不能换地区,除非有充足的理由证明你有必须跨区域的需求。”
“如果要跨区找人呢?”她追问。
“找人?”同房病人看着杨天舒,“你知道这个人在哪吗?就算你知道,你怎么找到他呢?要是那么容易的事,政府何必搞统一配给?没电没网的,光理清配给数量就是巨额的工作量。如果还有大量人员流动,那可真是要疯。大局为重吧,别给政府添麻烦了。”
杨天舒知道对方说的都对。李江横和李闲庭只要没有受伤,也会找到地方吃饭——可万一呢?
她心里不舒服,脑袋又有点发晕。这时窗外孩子们嬉闹声一阵大过一阵。
“小朋友外面在玩什么呢?这么开心?”杨天舒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在喂鸟吧。”王阿姨看一眼楼下,“那鸟有点怪。有个小朋友家长本来想收养的。可它就是不走,还老想跟着人溜进来。保安哪能让宠物进住院部?它天天就在树上待着,开始还会说些吉祥话,这两天就只会重复‘宅体’什么,什么‘主栋’,完全搞不懂什么意思。”
同房病人心有戚戚,“你说的那只白玄凤吧?那疯鸟刚刚叼着我胳膊死不放,痛死了。还好旁边人帮我赶走了。不知道咬破了没,要不要打破伤风啊?”
李江横迷迷糊糊醒来时,旁边有人正在说话。
“……写字楼和山体合璧的那一刻,挂在楼外的四个人三个突然出现在楼内,还有一个出现在山壁的顶上。没一个人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都说就那么一眨眼,就换了位置。”
“调查组怎么讲?”
“周教授和曹教授初步推测的结论是,大地易位瞬间处于交界线附近的人,有未知的力量帮助他们脱困。但脱困之后发生的次生伤害,这股力量就不管了。所以这么多人以每小时60公里的速度撞到泥墙一点没事,最后反因为挤压和踩踏受伤了许多。”这个声音到这里停了下,“这个家伙当时在的位置,应该是受伤程度最严重的。”
“你说他和那几个全身十几处骨折的,是一起的?”
“难以置信吧?”
如果李江横此刻能行动,就可以看到自己床头牌子上写着:“右腿脚踝扭伤。”可他并没有看到,只听到接下来的一句话,“那个小姑娘,真是可惜了。”
李江横彻底吓醒了。
“谁可惜了?”他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把抓住医生,“你说谁可惜了?”
说话的两人吓了一跳,“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李江横也愣了下。房间黑黢黢的,好像停电了。床头柜上点了一只蜡烛。烛光微弱,堪堪能让他看判断自己是在医院,手背上还扎着针。病房里有三张病床,但只有他一个病人。说话的是一名男医生和一名女警察。
他没问为什么会停电,急切地比划着说:“你们说的是我女儿吗?李闲庭,身高一米三三,体重32.65公斤。今年七岁,啊不,马上八岁了,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羽绒服。对,头上还别了个兔子发卡。”
医生摇摇头,“这次送来的儿童伤患中,没有符合你所说特征的。”
李江横松了一口气,又紧张起来,“那她人在哪?”
女警早有准备,在手机上点开一段视频递给他,“你说的是这个小姑娘吧?”
看视频的角度应该是地铁的监控。里面播放的正是李江横抱着李闲庭在地铁中大喊大叫,要下车的一幕。三秒之后,光膜移动到他和女儿中间,然后屏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