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与张放已经不是第一次交合,但是沈三无论穿什么,最后绝对不会一丝不挂;即便不是身着裙袍赶赴幽会,至少在合欢的时候,仍要穿着上衣、衬衫或文胸。这是沈三的另一个怪癖,而张放对此欣然应允,甚至比沈三更加忠实地恪守她的原则。这说明,一个癖好可能会吸引另一个癖好,进而催化两个癖好的变本加厉。曾经张放甚至提出,希望沈三在三伏天穿上棉袄与他一起共赴高潮,事后沈三身上长了许多痱子,因而错过了预定的两次幽会,让两人都啼笑皆非又追悔莫及。出于愧疚,张放认为,关于交合时的衣着标准,应该全由沈三自己决断,不再容许自己置喙。但是沈三从未怪罪于张放,她承认自己的任性怪癖出于一种猎奇动机;并且,穿上棉袄的炽热合欢本身由她同意,这至少是一半的咎由自取。张放为沈三的通情达理和契约精神感动不已,竟然得寸进尺地向沈三建议,每逢交欢,春天乍暖还寒穿毛衣;夏天三伏前后穿文胸;秋天流火转凉穿夹克;冬天三九严寒穿羽绒。沈三惊奇万分,饶有兴趣地批准了他的四季法案。
四季法案在每个季节流转之间,留有过渡的真空时段,原则上,仍然由沈三自由决定衣着。如你所知,此时此刻乍暖还寒的时节已过,而伏天的时令尚未到来,所以沈三自己选择了一件黑红旗袍赴约。以四季流转决定大地上的行动,是典型的农民。张放提出四季法案,说明他其实是一个农民;沈三同意四季法案,说明她不抗拒成为一个农民。农民的劳作生活以日月轮转为基本单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进而一生都在面对相同的日出日落,一生都生活在循环往复的四季交替之间;最后在反复重演的经验之流中重复着过去的生活。农民的生活没有一个敞开的历史或未来,他们的一生只有单薄的一次昼夜交替;乏味的一次四季变换;也就是说,农耕的人在一天完成一年,在一年完成一生。张放的四季法案将农耕的劳作替换成定期的男女交欢,成功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爱欲的农民,他也成功迎娶了一个夫唱妇随的“妻子”。尽管沈三作为“妻子”,掌握最终解释权。但是旗袍不是一个乡村妇女的装束,所以爱欲节奏对四季节气的攀附与模仿并不彻底。两人的祖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世世代代累计形成的生活节奏,到如今只变成男男女女用以追求猎奇刺激的历史遗俗。这毕竟说明它还顽强地留存在我们的生活形式当中,继续组成我们生活经验的一个重要部分——张放与沈三简直应该因为四季法案的提出与践履,而成为文化遗产的传承人。
沈三骑在张放下身,左右摆弄身姿,舒展到一个惬意的位置后,提手去解开水滴领口上的盘扣。盘扣开解,却也只是矜持有限地显露出脖颈以下、锁骨周围小小的片段。沈三好似欲拒还迎的举动刺激着张放的炽热心流,他随即松开沈三的两块盆骨,使唤双手在旗袍前摆的遮掩下缓缓探入。忽然之间,一个鬼使神差的奇怪念头被打入他的脑袋,使他琢磨起他与沈三的体位关系——沉思片刻后——他认出沈三与他的体位构成了周易第十一卦,坤上乾下之地天泰。张放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就像老板说他是呆子一样,让他感觉有点疑惑,以至于让他怀疑沈三的旗袍与他们的体位卦象之间的巧合,是否有意为之?但是明明是自己将沈三堆在下身,难道是他自己要追求天地交泰?——转念想起沈三通情达理地批准了他的四季法案,便再不忍心深究细想着去揣测沈三;同时又悬置疑惑,轻而易举放过自己。
沈三看见张放陷入宕机的神情,不禁心满意足地歪仄个脑袋温柔地注目;同时轻柔地抓握住张放的两只手腕。而张放探入旗袍的双手向上摸索而去,直到被轻柔地限制后,悬浮在沈三的前胸,隐隐约约感受到律动着起伏有致的两颗冰凉端点,刺激得他魂悸魄动、颤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