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放啜泣后,沈三就已经知道,张放想入非非地走神。然而张放却不知道,沈三已经知道他的想入非非。毕竟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这一点对任何人都一样。或许,唯有在灵与肉被呈贡于伟大激情时,人与人之间才能分享同一种激情感受而步入完整。这是食色男女所能达到的领悟极限。灵肉欢娱被维系于暂时的肉身连结,长短与深浅的相互弥合预告无以复加的膨胀,突破存在的界限探入灵明的境界。这种境界是佛陀与哲人孜孜以求的极乐和狂欢。但是食色男女只在灵肉交换的偶然时刻短暂到达,而佛陀和哲人却希望通过观照天地和物象,长久停驻在这种胜境。这说明,佛陀和哲人贪得无厌又欲求不满,恐怕生活也不愉快(佛陀甚至干脆废除生活);这也说明,俗人与俗人交合,佛陀与哲人却妄想与天地交合;这还说明,俗人用生物性的特征节制激情,而佛陀与哲人甘愿自我克制,运用精神阉割肉体,转而寻求精神的澎湃勃兴。所以他们容易变成精神病或疯癫病;而据说,张放也患有疯癫病。
“三儿,我分了心,泄了气……对不起……让我缓缓,嗯?”张放害怕沈三的追问,害怕暴露自己隐秘的诡计,害怕辜负了沈三的温柔虔诚,连忙又说,“刚才天气闷得厉害,我也郁闷,现在下起雨来,倒是清爽多了,是吧?”
“……”沈三仍然趴在张放上身,微微颤动。张放感受到自己的胸膛越来越烫,几乎要到达肉身化水的沸点;而沈三的脸颊却越来越凉,几乎要达到宇宙的绝对零度。冷热交锋化水成雾,喷薄升腾出大片雾霭,整个地将沈三笼罩起来。沈三随即起身,再次端坐在张放的下身。她全身弥散着一团浓稠,雾气浮动不定周游沈三的全身,仿佛一团深灰的云,不断翻腾游走膨胀扩散。
“张二,对不起啊张二,是不是我招你烦了?不然你也不会……”
说完从浓稠雾团中探出头,雾气游走着停留在沈三的发丝,结成一颗颗晶莹的细微水珠;流动的雾不断地掠过她的发,接连补充着细微水珠的膨胀;最后水珠愈积愈重,竟然顺着发丝与面孔不停流落,湿漉漉地布满沈三的面容,随即滴落在张放的胸膛,化为烟雾再度回到浓稠之中。沈三在雾霭中探出流水不止的面容,犹如天然去雕饰的出水芙蓉;残留的雾气片段掩映水珠折射的流光,在一片细微朦胧中零星闪烁,更加衬托出雪白容颜的欲盖弥彰。张放目眩神迷,感到阵阵寒气侵袭而来,自己的身躯却炽热滚烫。
“三儿,你漂亮得不可方物……只有天阉的人才会在你面前泄了气……哈啊……让我看看你,看看你……”张放微微支起身子,才看见自己胸膛上留下一个烙印,不断向外蒸腾水汽,与沈三周身游走的浓稠雾霭相勾连,竟然还在不断渗水出汗蒸腾聚散。他几乎要被炽热的蒸汽热浪引爆,却还在不断地汗流浃背。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摊出双手就要去捧沈三的两颊,哪怕下一瞬间脱水成一具木乃伊——似乎张放的确是要死在沈三构想的刹那间了。
据说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张放蒸腾着漏水;沈三过量地补水,两人都是十足的智者。据许慎说,仁字,从人,从二,所以有两个人才具有成“仁”的潜质。但是现在只形成了两具躯体的大气循环和水循环,还没能看出“山”在哪里,所以还不能判断他们俩是不是仁者。总之,沈三和张放懂得利用大气循坏和水循环进行交欢,十分具有想象力。这样的交合是细水长流的环保运动,既能保护环境,又能锻炼身体,值得提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