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照熙画毕,望向虞瀚东,随口说道:“阿姐说得仔细,我便一一记在了心里,不知我画得是否正确?”
虞瀚东心服口服道:“殿下是我所见的人中最具天赋之人。”
一旁的简彤不由得抿嘴笑了笑。
郦照熙丝毫不以为意,道:“我也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是天赋,但······”停顿了下,声音变得低缓,“母妃和阿姐都说过,勤能补拙,所以我相信只要自己愿下苦功,定能有所收获的。”
虞瀚东默然点了点头。
郦照熙振作了下精神,问道:“虞校尉,可否跟我说说当时你是如何带人冲入敌阵的?”
虞瀚东答应了一声,接过郦照熙递来的树枝,指着地上所画的地形图中的一座小山坡,朗声道:“对于浔野的地形,我曾提前了解过。这座小山坡位于开阔地带的前端,因山体小、林密,容纳不了多少人,所以很容易被人忽视,然而它却是郯军必经之地。临战前,我与七十一名兄弟就埋伏在这座小山坡上,待郯军前军通过,中阵行至一半时,我与众兄弟从山坡上骤然冲杀下来。由于一开始便冲进了郯军中阵,导致前后两军都不敢冒然放箭,而且此举还有一个好处,可以让前军误以为是后军遇袭,让后军以为前军遭到了攻击,这样必定会引起全军混乱。而我们就是要在这混乱中,达成我们的目的。”顿了顿,又道:“光有这些安排,其实还远远不够,如果想减少伤亡,那还需公主配合才行。在开战前,我便让兄弟白五一前去通知公主,望她能趁郯军大乱,发起进攻。若说没有公主的配合,我等兄弟势必无一人返还。”
郦照熙又问道:“当时的情况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你在面对敌方的千军万马时,可曾有过一丝动摇?”
虞瀚东心知郦照熙所问的其实是临阵对敌时有没有感觉到害怕。他坦言道:“任何人初次走上战场,面对生死难测的命运,以及肃杀压迫的氛围都会产生恐惧的心理,这是谁都逃避不了的。只是有些人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感,能够做到视生死如无物,而有些人承受不住压力,直接崩溃逃避,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郦照熙垂着头,像是在思索虞瀚东所说的这些话。待他再次抬起头来,双眸似乎清亮了些,他嘴角上扬,微笑道:“你和我阿姐很像。她当年在戴云城也是被逼无奈,率死士冲击郯军阵营,最后侥幸功成。说起当时的感受,她曾后怕不已,不过让她再做一次选择,她还是会这么做的。我相信,虞先生!你也会这么做的。”
虞瀚东首次感受到眼前这位少年王子对自己流露出来的敬意,他尴尬道:“卑职一介武夫,岂能与公主相提并论?”
郦照熙摇了摇头,道:“大争之世,有能者应当仁不让。”他吁了口气,幽幽道:“我的启蒙师傅是个腐儒,教授学业只会照本宣科,极少跟我探讨问题,就算我有什么问题问他,他也无法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所以我只能自己多看书,不明白的地方自己慢慢琢磨。我曾看过一些有关兵事战略的书籍,其中有关于排兵布阵和用兵伐谋的描写,但却没有将帅及士卒临阵时的所思所感。今日听先生一席话,让我明白了,那些在战场上勇冠三军的将士并非一生下来就是勇猛无畏的,他们是战胜了心理的恐惧,这才能从惨烈的战场上活下来。”
虞瀚东感叹道:“确如殿下所言。”
两人聊着聊着,竟不知不觉已至中午,简彤提醒要回去了。
郦照熙这才吩咐众人回宫。
回去的路上,郦照熙忽然想起了虞瀚东所说的鬣狗,于是问道:“先生能否想办法给我逮一只鬣狗回来,好让我见识一下?”
虞瀚东不禁为难起来,只因他都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这动物。最后他只能胡诌道:“鬣狗这动物是我在古籍上看到的,据记载只生存于漠南一带,一时之间也无法弄到。”
漠南位于临黔幽水关以南戎人占据的荒漠地带,距此相隔万里,可谓是海北天南。
郦照熙闻言,虽心有不甘,也只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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