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殿下在郊外牧场学骑马时不慎从马上摔下来,双腿被受惊的马儿踩折。事后没两天,殿下的贴身内侍便不小心掉进宫内的井中淹死了,芮娘娘指派我去服侍殿下,也是从那时起,殿下就变得沉默寡言,一蹶不振,他只有遇见亲人时才肯多说几句话。”顿了顿,简彤继续说道:“我在服侍殿下时,发现殿下时常会做噩梦,有几次会在睡梦中梦呓,······”
虞瀚东凑上前去,仔细聆听。
“······五哥!别杀我。”
虞瀚东颓然坐下,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昨日郦照熙一听到郦照茂上山来了,他会有这么异常的反应。
“殿下出事一年后,芮娘娘因忧思过度逝世了。殿下在宫内骤然失去了最坚实的靠山,自此变得谨小慎微,不敢与人说话,如此战战兢兢地过了两年,这才觅得时机,离宫搬到了这永徽山上。”
听完简彤的一席话,虞瀚东也终于明白了郦照熙所遭遇的一切以及他目前的处境了。
四年前,郦照熙所骑的马被人做了手脚,马儿失控,最终导致了郦照熙双腿残废,当时郦照熙身边的内侍可能是知道内情的,但没多久他就发生“意外”身亡了。郦照熙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而且身在其中,必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一年后芮姬突然病故,面对接下来日益残酷的储君之争,郦照熙只能选择隐忍。
现在郦照茂几乎算是黎国的储君了,只等明年开春由黎王正式册封。而郦照熙还未满十五岁,双腿残疾,在黎王眼中属于可有可无之人。若不是他有位能征善战的姐姐,恐怕连现在的这种生活也是奢望。
想到此处,虞瀚东由衷地佩服郦照熙,他年纪这么小,便懂得隐忍,又能权衡利弊,做出对自己及亲人最好的选择。或许也只有从小生活在充斥着阴谋诡计与尔虞我诈的王宫里的人,心智才会这么成熟。
用完午饭,虞瀚东与简彤去看望郦照熙,见他仍然未醒,便在门外值守。
到了晚间,虞瀚东回到宿处看望潘大牛三人,见他们伤势已经有了好转,睡得正香,这才放下心来。当他正要回房休息时,忽然被白五一拉住了衣袖。白五一俯卧床榻上,刚才以为他跟潘大牛、刘元毅一样睡着了,没想到竟还醒着。
白五一脸上有泪痕,他低声泣诉道:“虞大哥!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二娣吧。”
虞瀚东顿时想起与白五一相好的岑二娣,问道:“她怎么了?”
白五一抽噎道:“他们在云音苑伏击我们,自然会查到岑二娣与我的关系的,我怕她会有危险。虞大哥,你帮我想想办法吧。”他抹了把眼泪鼻涕,接着道:“我们要不想办法将她接到山上来居住,你看怎么样?”
虞瀚东拍了拍他的肩背,解释道:“岑二娣是罪臣之女,已入贱籍,如果冒然将她接到山上,如被举报,不光我们遭殃,还会连累到殿下。”
白五一哭得更厉害了,顿时将旁边的刘元毅吵醒了。虞瀚东无奈,只能先答应回去再想想办法。
虞瀚东回到自己的住所,躺在床榻上,无心入眠。现在麻烦越来越多了,以郦照靖的脾性,如让他知道云音苑的岑二娣与白五一有着不寻常的关系,他定会想方设法搞事情的,说不定他会掳走岑二娣。
如果能通知阎沛,让他想办法解救岑二娣就好了。想到此处,虞瀚东打定主意,明日请郦照熙写封信给阎沛,因现在只有郦照熙所写的书信才能及时传送到山下。希望阎沛接到信后,能护岑二娣周全。
次日一早,虞瀚东赶到上招宫,正巧遇见年翔正从宫内出来,他还是分外热情地朝虞瀚东打招呼:“虞大人!起的好早啊,属下还正要去给你请安呢?”
虞瀚东虚与委蛇道:“噢?年兄有何事找我。”
年翔笑道:“只是许久未见大人,想念大人罢了。”他笑起来唇上的两撇细软胡子跟着一动一动的,相当滑稽。
虞瀚东跟着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既是如此,年兄搬来与我一起住,如何?反正我那房间太大,我一个人住不习惯,你搬过来,我们也好经常促膝长谈,不失为一桩美事。”
年翔脸色微变,立即摆手道:“你我轮班不同,怕是会影响大人休息,我们还是各住各的,平时多交流就行了。”
虞瀚东装作惋惜道:“真是可惜,失去一个向年兄讨教的机会。”
年翔连忙道:“我们一起共事,机会多的是。”
两人闲扯了几句,各自离开了。
虞瀚东来到书斋,见简彤神色如常地守在门前,便知郦照熙已经好多了。他跟简彤打了声招呼,走进书斋内。
郦照熙手捧一本书籍,坐在窗前,双眼望着窗外一棵日渐凋落的榆树,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虞瀚东躬身施礼道:“卑职见过殿下!”
过了半晌,郦照熙回过神来,他淡淡道:“先生不必多礼。”他的双眼还是望着窗外。
虞瀚东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道:“殿下!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允准。”
郦照熙将视线投向虞瀚东,问道:“先说下所为何事?”
虞瀚东坦言道:“白五一在云音苑有一相熟之人,他担心遭三殿下陷害,想请殿下写封书信给阎公子,望他能照顾一二。”
郦照熙道:“先生可能要失望了。阎公子与我阿姐已于三日前去往南境,与郯国商谈止战以及疆域问题了。”
虞瀚东黯然失色,怎么会这么巧。
郦照熙怔怔地看着虞瀚东,思索片刻后道:“或许还有一人能帮到你。”
虞瀚东重拾希望,忙道:“请殿下赐教。”
郦照熙摆摆手,道:“赐教不敢当。只是此人脾气古怪,你若能说服他,他自会尽其所能帮你,你若不对他的胃口,他便会丝毫不留情面,将你赶出去。”
无论如何,虞瀚东都决心试一试,他直接问道:“他是谁?”
郦照熙没有回答,他拿起书案上的纸笔,匆匆写了封信,然后摘下腰间的玉佩,一并递给虞瀚东,道:“你持这封手书下山,能让你畅行无阻。到山下后,你去城南的妙霞山庄,庄内的人见此玉佩,自然会带你去见庄主。”
虞瀚东接过手书及玉佩,谢道:“多谢殿下!”
郦照熙点了点头。
虞瀚东随即退出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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