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倏表情很是失望,她吸了吸鼻子,嗅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烟雾,说:"可惜了,真是好烟啊。"
"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也学别人抽烟。"骆君稀故意走远了一步,把头转向另一边,并不看谢倏。
"我跟你说过我以前出过严重的车祸吧,抽烟能缓解疼痛。"谢倏停了一下,似乎在回想什么事情,"不过呢,后来我还是戒了,听说肺癌更痛。"
"既然戒了就不要再抽了。"
"我现在就是偶尔抽一根,没有瘾的。"谢倏慢慢往台阶下面走去,"我先回去了,骆支队,你也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来,剥开糖纸塞进嘴里,股着一边腮帮子说:“要是实在想抽,可以吃糖。”
"再见。"骆君稀望着她的背影,最后抽了一口,转身往回走,把烟头掐灭在门口的垃圾桶上。
这一波降温持续了三天,谢倏再见到骆君稀的时候,他坐在方启远的茶桌边,和老方聊得正欢,茶炉上的水壶噗噗冒着热气,整个屋子都暖意融融。
"骆支队,你怎么来了?DNA结果出来了?"谢倏朝他们走过去,绕过茶桌,从岛台上拿起一只马克杯放到咖啡机下面。
"你就不能喝茶么?天天喝那些个破咖啡,浮躁。"方启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直摇头。
"老头你最近管得有点宽啊,又失恋了啊?整天在这里待着烦都烦死了。"
"诶你这孩子怎么没大没小的……我怎么说也是你的老板,年龄呢也够你叫一声叔……"
"DNA结果出来了,和蒋宇琦的匹配上了,昨天批捕的,刚审完。"骆君稀打断了两人无意义的拌嘴。
"怎么样?他承认买凶杀人了?"
"没有,吸毒的事情他认了,雇人去宋梓萱家里偷针管的事也认了,但买凶杀人,他死活不认。不过,我今天是来找方老板的,有件事想请教。"
"什么事啊,我能听听吗。"谢倏冲好了咖啡,在茶桌一侧坐下,完全一副"你们就算不让我听我也不走了"的架势。
"宋梓萱银行保管柜里找到的绿色药片,禁毒支队那边验了,是一种新型毒品,多重化合物复配,分子式不明,制备过程应该相当复杂,目前市面上虽然还没有出现同类药物,但是……” 骆君稀神情严肃地直视方启远的眼睛,刻意停顿,以显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的重要性,“7年前,在对莫昆的抓捕行动中,也缴获过一包绿色药片,无论是从外观还是成分上来看,都和这次的很相似,我们怀疑,这次的药是那一批的……迭代品。所以,我想问问方老板,对当年的事情,还有没有印象。”
那天谢倏提到方启远曾经抓捕的毒枭级别很高,骆君稀后来还真去问了魏局,没想到,他当时是卧底在当年东南亚最大的毒枭莫昆手下,而莫昆在七年前的落网,很大程度上也归功于方启远提供的情报。
“莫昆是比较保守的那一派老毒枭,白粉和冰的市场完全够他吃了,据我所知,他对这种‘新玩意’没有太大兴趣。不过,也不能排除有人向他推销新型毒品的可能性,毕竟以他在整个亚洲的影响力,想抱上这条大腿的人也不在少数。”
“所以……你觉得这次的毒品,可能和莫昆集团不一定有关系?”
“当年警方抓了莫昆之后,虽然端掉了他的几个制毒工厂,但他的势力在东南亚盘根错节,绝对不可能一网打尽,光是我知道的几名集团的头号人物,到现在都没有被抓干净,所以,很可能已经有人接替了他的位子,也有可能手下人平分了他的版图,是不是跟他的余党有关系,这还真不好说。”
“方老板,有件事,其实我有些想不明白,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解惑。”
“什么事?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知无不言。”
“当年你是抓捕莫昆的头号功臣,我听魏局说,当时省厅要给你记二等功,还要给你恢复身份,调回申海当禁毒口一把手,但是你却都拒绝了,只提出要退出警察队伍的要求,我能问问,这是什么原因吗?”
方启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和骆君稀的杯子里都满上茶。然后,他端起茶杯,悠悠品了一口,说:“这个问题,你没有问问你们魏局吗?”
“我问了,但是魏局说,其中的原因,只能看你愿不愿意说,所以,我才来问方老板你的。”
“这个老魏,整日里就知道故弄玄虚,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个卧底,我一干就是十几年,没有家人,也没什么朋友,孤家寡人一个,身边天天打交道的,尽是些穷凶极恶的罪犯,违背法律的事情,多少也得沾一点。我们这种人,再回到警察队伍里,你觉得,还能融进去吗?” 方启远苦笑一下,“呵,是不能的。且不说我主观上就不想再融进去,即便我想,其他人也很难再把我当成和他们一样的同志来对待。”
“我明白了。” 骆君稀沉默片刻,才又说,“其实今天来找方老板,也是想提醒你,如果这次的新型毒品真的和莫昆余党有关,那你也要注意安全。”
“谢谢你的提醒,哦,不对,是谢谢你们,我想,是老魏让你来的吧。”
“是。” 骆君稀点点头。
“最近要多留心一下监控,如果有异常,可以直接找骆支队帮忙。” 方启远叮嘱从刚才起一直乖乖在一旁认真听的谢倏。
"明白。"
看着刚才还在互相冷嘲热讽的两人忽然严肃起来,骆君稀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情的不简单。
"那么宋梓萱的案子要怎么查下去?"谢倏看向骆君稀。
"先要抓到蒋宇琦雇的那个人。"
"不好抓吗?有什么线索?"
"好抓,他雇的就是自家一个远房表弟,无业游民,跑了,协查通告已经发了,应该就这两天吧。"
"哦。"谢倏沉吟片刻,又转换了一个话题,"这周日蓝恬的生日party,你去不去?"
"看情况吧,她也邀请了你?"
"嗯,她人特别好,可是……实在想不到要送什么礼物……主要……我也没有什么钱。"
"不用买太贵的东西,心意到了就行了,她不会计较这些。"
“那你会送什么呀?给我参考参考……哎还是算了,你送的东西我一定送不起,不具备参考价值。”
“她每年都会提前一个月告诉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买就行了。今年是手表。”
“哦,果然是我买不起的东西。” 谢倏垂头丧气地摆摆手表示投降。
"我先回局里了。"
"我送送你啊骆支队。"谢倏‘嗖’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跟了出去。
两人走到院里,骆君稀悠悠开了口:"我车就停外面。你有什么事?说吧。"
"你真的去问你们魏局老方抓了谁啦?"
"问了,魏局给我看了一部分当时的案件记录。"
"你们警察的内部记录里,应该没有公布老方的真实身份吧。"
"没有,只有代号。"
"那就好……"谢倏犹豫片刻,才又说,"其实,老方当时坚持退休,根本不是因为他说的个原因。"
"嗯?"
"本来那次行动,是可以整个端掉莫昆集团的,但其实没有,莫昆被抓的时候已经成了光杆司令……"谢倏似乎是在努力组织语言,半天才又说,"总之,你们警察内部……不太干净,你也要小心一点。"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就是觉得你这个人,过于正直了。"
骆君稀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谢倏嘴里的"过于正直",和"挺傻的"意思无限接近,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堂堂一届高材生是怎么给面前的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但他最后还是只说:"知道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倏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片好心面前的人却丝毫不领情,不过很快她就把骆君稀的反应归因于他破碎的家庭和不幸的童年,并报以深切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