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享受？

卡斯特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略显浑浊的液体在杯中荡漾，掀起的涟漪如海上的波浪，相互碰撞，激起一片泡沫，最终消失无形。

耳边是低沉的矜持如少女般的私语声。

“啊，这位英俊的男士，您对这件事怎么看呢？”

搭讪声不绝于耳。

香水味总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那种纷繁的气味总是闻起来何其相似，但在他的嗅觉中，总是被区分出许多不同的区别。那些气味就像它们的主人一般特别。

站在这里，他就像身处一片种着无数不同种类的花的花海中。

卡斯特叹了口气，那些因他不作回应的姿态而失望败退的女士脸上的沮丧的表情在他看来亦是别样的乐趣。他轻轻抿了口酒液，感觉这酒真是好喝极了。

晚宴是由威斯特议员举办，这位慷概的伯爵最近大办宴会，邀请诸路权贵来此庄园觥筹交错。当然，能够进来的人大多是“新贵族”，或是与其相连甚密。

这样尊贵的场合按理不是卡斯特这样一个送货的小喽啰能够擅自闯入的。

只是凭借一身还算得体的衣装，更重要的是那身衣服所衬托的人的魅力。

再略施话术，搭个便车进来也就显得没有那么困难了。

卡斯特闲庭信步在宴厅中，环视俯视着那些脸上挂着微笑的人们，仿佛他就被他们簇拥着，是一名君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这可不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已经有许多人被他的这种气质所吸引，如飞蛾逐火般殷勤靠过来。

莫非此人是那位议员的亲信？许多人甚至这样无端联想到。

眼前的一切繁华正合他意，只是当宴会结束，当他走出庄园，看着整洁的砖石路上一辆辆马车渐渐远去，一股无名的怒火猛然在他心中腾起。

即使是夜晚的凉风，也浇不灭他心中阴暗的火焰。

“这可不行.....”他喃喃自语道。

他的目光扫过一辆辆毫不留情从他身边驶过的马车，仿佛能够感受到其中投来的一道道回敬而来的目光，感受到其中的讽刺、讥笑如一柄柄尖刀刺在他的心脏上。

回到下城区，望着那栋破旧不堪的公寓楼，他就像见着了自己最厌憎的事物停在跟前，仿佛再进一步就是什么莫大的屈辱似的。

但最终他还是进去了。

在梦中，他再次梦见了那片林地。

血月宁静祥和地悬于天际，其轻柔的光芒从林中缝隙洒下。

他沉浸进去，周围出现一群群样貌奇特的存在，他们本能地互相亲近，在林地上享受着忽然出现的食物，痛饮着一汪美丽的红色泉水，即使被红色的液体淹没身体也毫无所觉。

再度醒来，卡斯特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还是一副享受的表情，只是现实沉闷的口气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壁挤压着他，他越是呼吸越感觉无力。

他只能出去，不能呆在这个令人沉闷的小盒子中。

他先去了汉斯那边。

汉斯对他的到来感到惊讶，给了他没有工作的回应。他感到失望，因为这意味着他要继续沉在水中，暂时还不能上岸换气。

总有机会的，他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

他辗转道路，来到了莫林书店。

嗯....书店是个好去处。卡斯特紧皱的眉毛略微舒缓下来。虽然书店也位于下城区，但这座不大的建筑就像混乱城区闹市中的一座教堂，能给人一处暂时宁静的地方休息。

事实也确实如此，卡斯特一进入书店，便感觉自己那颗焦躁不安的心灵暂时恢复了宁静。

莫琳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书桌前看着书。

她抬也不用抬头，便知道是卡斯特进来了。

书店的一切似乎都被封印在某个时刻，饶是卡斯特如何观察，也不能从昨日与今日中找出任何不同。

他出奇的能够欣赏这座古老的书店，却不能够给予同样老旧的下城区以一点赞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