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眼前的闹剧，虽然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但看到老鲛人站在最中心慷慨激昂地发着言，而其它鲛人都顺服地低着头时，我就知道这场闹剧快到头了，该画上句号了。

只是这老鲛人怎么这么啰嗦，怎么还在那吧啦吧啦的。

好吧......句号后面是更大的句号。

我百无聊赖地偷偷往四下张望，先前我只敢和那些小鱼互相瞪几眼，不过现在就那些小鱼都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听着训，都显得蔫蔫的。

哼哼......还想欺负我吗？

我刚想收回视线，却和一尾青绿小鱼对上了眼。

它刚刚也垂着头，只是快速抬起头瞥我一眼便又垂了下去，继续装作老实的样子，然后等老鲛人不往这看的时候，再度偷偷看我一眼。

这时见我还在看它，它倒是有些惊慌失措了。

奇怪了......我竟然还能在一条鱼的身上看到了羞赧。

真好玩。

这条腼腆的小鱼应该对我没有恶意，眼神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应该就是单纯对我感到好奇吧。

那我就让你好奇个够吧。

于是我更加大大方方地看着它，还对它漂亮的青绿色尾巴用眼神表达了一下赞美，和我有次在一艘沉船里看到的青色石头一样莹润有光泽，岸上的人类管它叫“玉”。

我很喜欢“玉”，每次看到沉船，长时间观望过后要是没有危机，就会进去搜寻一番。

有时候还会幸运地得到几块，可以带回我的洞穴用来珍藏。

啧啧啧，这条小鱼可比那小黑顺眼多了，看着也乖。

它倒是被我赤裸裸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尾巴微微蜷缩，鳞片偷偷舒张起伏。

之后它再没有抬起过头，彻底变老实了。

接下来我也彻底无聊了，干脆也学着它们，垂下了头，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老鲛人结束发言。

啊......他真的好像念经。

我曾经躲藏在一艘小船下面，上面的光头人类就是这样的，叽里呱啦的，只不过声音平淡很多，没有老鲛人的激昂。

那声音隔着一层木板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脑中，我听着听着就翻着肚皮睡着了，幸好当时周围没有危险。

但这件事成功让我打消了我对于光着头，盘着腿，手里还抓着串珠子的人类的好奇。

现在嘛......

我睁开了眼睛，又半阖上了眼睛。

一直在赶路，好累......

不行，不能睡，不能睡，我可是一条很有警惕心的小鱼。

突然——

我一个激灵开始挣扎起来，我又被老鲛人捞到了怀里，周围的鲛人都已经三三两两离开，那尾青绿小鱼也早已不见身影。

哦......终于结束了。

......

“乖，小姣，你该知道你自己是谁了。”

老鲛人把我带到了“大石堆”深处，那里有一个打得很大很深的洞穴。

这个洞口没有遮掩，我可以一眼看到头，这里很空旷，也没有什么摆设，只是在最里面有一块不规则的深蓝色的巨大石头，估计得有七八只鲛人合力才能堪堪抱住它。

其实说是石头，不如说是一块巨大的深蓝宝石，我都能看到它身上反射的光晕，很摄人心魄。

很奇怪，我竟然能从它身上感受到气息，是一种让我灵魂都战栗的感觉，但是很亲切，很舒服，让我很想立刻靠近它，抱住它，感受它。

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好想过去。

我想靠近一点，再近一点，近一点......直到拥抱它。

我第一次有控制不住想冲过去的感觉......而一旁的老鲛人没有任何举动，就站在洞前平静地看着我。

不行！

我说不出为什么，这块大石头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但我怕，很怕......我怕它，怕未知，怕自己奇怪的本能反应。

我有种预感，一旦进去了，靠近它，我的整个鱼生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能我以往的认知都会进行改变。

我现在极其恐惧这个变化，我只想平淡地、稳定地活下去，在这片海洋里，最后化成最普通的一瓦海泥。

我扒住洞穴口的石头，与自己的身体进行着拉扯，我的鱼鳍上都开始出现了细碎的伤口，周围的海波氤氲出了一点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