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子还只等到某天上午十点左右,当时来子还正在与人打扑克牌,却突然有人神神秘秘向来子叫唤一声,说是外面来了一个专程找来子的人,来子慌慌张张窜到外面,却意外地发现是他家乡村组里的一位特别熟的人,专程租着摩托车找到这里来了,那人一见到来子就用家乡话尖叫起来了。
这是来子在广州头一次见到家乡的人,听到家乡的话,又这么突然,真是百感交集,又惊又喜,无从表达,来子有些预感胡乱猜测,却还是装作镇定,只嘿嘿呵呵招呼着问那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来子一下竟忘了要说家乡话。
那人见来子有些反应过来了,急忙喊喊叫叫催促来子这就回家去,并解释说来子家里的父母亲大人替来子担心死了,这次趁他来广州的机会,特地托他一定要把来子找回去。
来子还嘿嘿呵呵,以为家里的父母亲大人未必太小题大做了,竟还派来天兵天将捉拿。
那人见来子这么不知轻重缓急,无动于衷,就再又火急火燎催促起来,说是来子的母亲大人自从看了来子寄回去的相片就哭了不少回,他昨天才到广州,今天早晨他就从太和租摩托一直找了许多地方,才找到这里,说是来子回家后还可以继续完成学业。
来子情知这下是非回家不可了,这样回家去名正言顺,正中下怀,无需顾虑。这该死的打工,差点让他想回家又不敢回家,他又打的是什么工,真是太没出息了,还不如回家当个农民。
来子感到为难的是,他身上连回家的路费钱都没有,又没有结账,还有房租以及与伙食开消的钱,没有与那安徽人算。
那人却不以为然,催促来子随便从哪人身上转借到回家的路费钱就行了。
来子觉得可行,急忙胡乱向人借起钱来,有一位正在打麻将的四川人,十分爽快就借给来子一百元钱,根本说都没说什么。
来子借到一百元钱,立即收拾几样东西,就火烧屁股回家去了,来不及产生些什么感想,这与他在广州的那么多经历形成鲜明对比。
那人还一直把来子带到火车站那里,并把来子送上广州至茶陵的客车上,算是出色地完成了把来子找回家的使命。
好像无论来子在广州是怎么打工的,都不重要啦,来子总算能跳出打工的范畴,拥有一种心态,重新找回自我,超然事外,原来打工还没有成为社会的全貌,他也不完全只是一个打工仔,这该死的打工,差点让他看不到打工以外的范畴,比起打工以外的范筹,打工又算得了什么,比起当个农民打工又算得了什么。农民是一辈子的身份,打工仔是一时的身份。打工不上道就不上道,没用规定人人要打工上道。
来子乘坐在广州至茶陵的客车上,心中不胜感慨,恍如隔世,想想他这次广州之行太富戏剧性,让他有如脱胎换骨。
来子一念之下突然想到,回家后要利用年前还剩的三个多月的时间,作短期的电脑培训,来子还不清楚学电脑到底有什么作用,来子只隐隐感觉到如果他对电脑一点都不懂的话,会让他少有一份信心,好像学电脑有哪些好处,于不学电脑有哪些坏处是两码事。
来子很难得会突然对学电脑产生兴趣,不敢保证他的这种兴趣会保持得很长久。
来子一有了要学电脑的想法后,兴奋不已,以为这恐怕又是上天安排好的,好让他回家后有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有台阶可下,要不然肯定会无颜面对父母亲大人,好像他头一次去广州打工,就这么没出息,那就不要指望他以后打工能有什么出息。
来子到茶陵县城下车,就忍不住大模大样专门到搞电脑培训的农广校看了看,像煞有介事,还得到农广校有关人员的接待,大有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气魄,来子经过这次广州打工到底有什么变化要回家后才能体现。
来子回到家里发现家里的情况大抵如故,父母亲大人见来子终于被找了回来,并没有多大反响,过了不久,来子与父母亲大人之间还是回到从前的样子,“代沟”二字能够包含的所有问题,都能在他们之间充分体现出来。
来子不会跟父母亲大人讲叙一些他在广州的事情,守口如瓶,父母亲大人也自以为一眼就能看透来子在广州混得肯定不像人样,替来子感到羞耻,认为来子越是通过这次去广州打工,头一次反映出来的问题,越是注定了的问题,以前哪里会想到来子打工会这么没出息。
在父母亲大人眼里,来子身上的变化微乎其微,这更能表明父母亲大人对来子的失望程度,好像能看出来子以后再怎么打工,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
来子在父母亲大人面前从来就表现得很压抑,很封闭,很忸怩,死气沉沉。
过了些时候,来子还是忍不住向父母亲大人透露想作短期电脑培训的打算。结果遭到父母亲大人泼冷水,除非来子自己能有本事解决好培训费用,那他们就管不了那么多。
来子不得不死了这条心,并不感到不学电脑是种损失,只怪他在广州打工没挣到钱,回家后又不知道天高地厚,要学什么电脑,还嫌让父母亲大人失望得不够。
父母亲大人也曾有几次劝来子去完成学业,来子每次都嚷嚷着予以拒绝,来子并不认为这还是一个值得他去考虑的问题,学农业是为了要真正从事农业,而不是为了达到跳出农门的目的。
来子感到他还没有资格要求,在家里试一试从事农业,试一试养猪,时机还未成熟,这种事实要说清楚很麻烦,但却是明摆着的,提都不用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