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顿。
“在肯特郡,在革命前的日子。”
几个年轻人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反复强调肯特郡,而科拉多却面色一变。
麦克注意到了科拉多的表情,越发冷笑了一声。
“在肯特郡,在革命前,是怎样的生活呢?那时候,我是一个农奴,因为我的父亲是一个农奴,我的祖父也是一个农奴。我也当然是农奴。如果不出意外,我的孩子也是农奴。贵族是贵族,农奴是农奴。当然,那些贵族老爷们是不认为我们是奴隶的。但他们纵然把名字起得再别致、再好听,我们依然是农奴。
“诺顿人自称带来了人与人在神面前一律平等的现代信仰,自称给我们这座偏远的、蛮荒的小岛带来了文明,可事实上呢?他们令我们事实上成为他们的努力。我们按照他们的要求工作,我们没有自己的土地,我们不得不把辛苦劳作来的食物全都交给那些自称有道德的贵族先生。
“免费的食物,领主的呵护,轻松悠闲的富足生活,对在我们那根本就不存在。那时候,你们没有出生,你们不了解这些。可我还活着,我还没死,我还记得我们是怎样生活的。我们必须在一大早就出去,先去领主的土地上劳作。然后,到了中午,我们会有一小段可以休息的时间,用来操持自个的家务。再然后,我们继续为领主工作,在太阳倾斜后得以去伺候自己在住所附近勉强种植的蔬菜。当太阳越发黯淡了,我们去砍掉树木,去捡拾柴火,把大部分送给领主,又拿剩下的可怜兮兮的几根带回家烧火做饭。如果是不适宜耕作的季节,我们就为领主放羊,尽管肉与奶都不归我们享用。有时候,我们则要被征召着去修理河道,去修筑城堡,还要自己准备好干粮。
“这样的情形,在南部诸郡是这样的,在中部的领土是如此的,在北部的高地上也是同样的。唯一不同的是西境。”
麦克眼神死死地锁定着科拉多,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能感觉出,要不是自己此时像一只马上就要扑上去捕猎的巨型猫科动物,浑身散发着威胁的气息,对方肯定不会让自己把话这样完完全全地说下来,要么直接打断,要么撒泼打滚。
麦克冷笑了一声。
“西境的日子就好过多了。那里在哈罗德国王还没战败时就投降了诺顿人,也被诺顿贵族视为自家的核心范围。那里的人,虽然也是农奴,但却是农奴中的贵族!他们不必肩负那些繁重的工作,诺顿人想要收买他们的忠诚。可西境又有多少人呢?有整个贝尔十分之一的人口吗?朋友,你拿着你在西境的日子劝说我们这些其他地方的,被忽视的,被数倍沉重地压榨着的民众去尊重你一心效忠的老爷,去认为他们和善又慷慨,你不觉得有点不合适吗?”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已经又被斟满了酒。
酒馆的店主是个已经驼背的老人,脸上和手臂上带着伤痕。他手中提着酒壶,里头没有掺一滴水。
麦克拿起杯子,直接把整杯酒泼在了科拉多的脸上。屋子里瞬间酒香四溢,那一滴滴的麦酒哗啦啦从科拉多湿漉漉的头发上垂落下去,流过他的衣服,淋淋漓漓地滴在地上,黄灿灿的一片。科拉多的脸也变换起颜色,时而一片白,时而一片红。
“那么,我再次问一问你们,”麦克把杯子放回吧台,看向了那几个年轻人。
“你们是那里的人?你们的长辈,是如同他一样的‘农奴中的贵族’吗?”
有两个人面色同样变了变。显然,他们应该听说过长辈讲述相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