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重新做好了伪装的林顿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涂鸦墙处。
还没走进,他就闻到了冷风中传来一股尿骚味。很显然,这面墙在作为黑城著名艺术风光的同时,也承担了公共厕所的重大使命。
此时此刻,这里亮着稀薄的路灯,笼罩着朦朦胧胧的雾气。林顿加强过的视力可以在微弱的光照下看出,顺着墙沿,三三两两地躺着好几个人。
他们在借助这地方狭小的巷子和厚厚的墙来挡风。
这能让他们在夜里暖和些。
林顿发现,这次的涂鸦,和他上次来时又大不相同。这倒也不奇怪。涂鸦墙本就是谁都能来画上两笔,谁都能来涂抹掉东西。林顿沿着墙,自左向右,慢慢计算着距离。
墙的表面是灰色的,颇为粗粝,很善于吸收颜料。林顿试着用手抚摸了一下墙壁,感觉像抚摸凹凸不平的黑城的脸。
他走到了左起大约第七米的地方。
面前的墙壁上,同样画着涂鸦,但奇奇怪怪的,很难说到底画着什么内容。
这么说吧,这幅涂鸦的最上头是半个头,明显一半被擦去了,另一半则顽强地模模糊糊地维持在墙面上,旁边还有一行字——杂种。
这半个头林顿认得,那是征服者威廉常见的画像的头。威廉在成为“征服者”前,是一个私生子。
然后呢,这混乱的头下面又画着个完整一些的画,这是戎装的威廉,脚下踩着一个穿着燕尾服,留着八字胡,而且明显被刻画得矮小猥琐的人。
这幅画的旁边也有行字——“国王万岁!”
但“万岁”的那个单词被用红色的涂料添了几个字母,变成了“国王是狗!”
贝尔语中,有一个生僻单词,不同于常用的形容“狗”的单词,含义更类似于皇家猎犬。这个单词的拼写方式和“国王”的拼写方式很像。
然后,旁边还有行暂时没被打扰的涂鸦——
“选票和面包!”
这行字倒暂时没有被涂抹,不像另外两幅画,仿佛厮打着一样。
“应该就是这里了……”
林顿暗暗想着,摸了摸靠前的衣服,有点犹豫。
“嘶……这好像有点羞耻啊?”
周围都是些流浪汉,撒泡尿倒不算什么引人注目的。但西诺薇还在旁边一幢房屋的楼顶上潜伏着。根据林顿和她的计划,林顿出来接触联络人,西诺薇则隐藏在暗处观察。
虽然知道,为了达成任务目的,进行一些较为私密的事情并不应当感到羞耻。虽然知道,离得如此遥远,而且还在黑夜,西诺薇很难真的看到什么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虽然知道,以那位西诺薇小姐展示出的性格,大概率根本不会在乎这种事情。但林顿还是不由地本能地感到尴尬。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解下裤子,稀稀拉拉地尿了一泡。水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林顿的余光能看到,左边有个本来躺着的流浪汉,爬起来了一点,朝更远方挪过去了一些。而他的耳朵能听到,别的地方也有点响动。
林顿很快尿完了尿,然后有点尴尬地愣在当场。他不确定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是该提起裤子,还是姑且保持不动?
正想着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肩膀上被人拍了一巴掌。林顿还未回头,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不是乞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