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之前,她想起了对方脸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
几百个漫长无止境的日夜里,每天她都被无数仪器观察、检测,被迫吞下十几种不知名的药物,被关在监狱一样四面都是铜墙铁壁的房间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她的腹部有一条又长又丑陋的刀疤。
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不值一提,无人怜惜,连她都觉得离报废快没多少时日了。
可是,在这具身体里,原本有一个孩子。
一个逐渐长大,跟她血脉相连,吸食她的营养和空气的孩子,不见了。
她的孩子呢?
那一团血糊糊的仇恨和爱意,被挖空了,只留下一具满身伤痕的身体。
记忆如幽深黑暗的海洋,混沌的意识不断地沉陷下去,沉陷下去……
“我是一个怪物。一个怀孕的改造人,你不觉得恶心吗?你要不要将我的肚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说不定是你和我这个怪物生出来的小怪物……”
“闭嘴!我命令你不要再说了。”
“要么杀了我,要么杀了它。王爵,我给你做一个选择。你不做,我自己动手。”
“沈酒,你简直疯了,它是你的孩子,你竟然想杀了它?”
“难不成你想让我生下来,让它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改造人,是它父亲的仆人和奴隶,是一个被改造过的怪物吗!”
“……”
是的了。
她想起来了。
当初是自己求他杀了他们的孩子。
是她厌恶那个孩子,如同厌恶自己的身体。
对不起……孩子……
沈酒从记忆的深海里挣扎着醒过来,浑身大汗仿佛刚从水里被捞上来,静谧的空间里漆黑一片,没有光线,没有风。
她躺在一张床上大口大口张嘴呼吸,想起身却手脚被捆绑在床头和床尾。
捆绑的手法极其专业。
她自认倒霉地倒回枕头上,连枕头都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颊和脖子上,十分的难受。
是谁把她关在了这里?
那个肤色苍白的家庭医生……
她逐渐闻到了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
室内的摆设跟手术室几乎一模一样,一应俱全的手术用具摆放在对面的台面上,幽幽地闪烁着冷冰冰的金属光泽,越来越刺鼻的消毒药水味不安地窜入鼻子里。
她正躺在手术台上!
这个意识令她猛然惊醒,奋力拽动头顶被束缚的双手,皮质的束缚带将她的手腕上勒出了深深的痕迹,几乎要勒出血来!
仍旧无济于事。
她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地叫喊,除了扭曲的回音以外,没有人回应她。
“有人吗!!”
“放我出去!!!!”
巨大的恐惧在黑暗中慢慢蔓延开去,如发散的有毒气体占据整个空间,角角落落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令人窒息。
沈酒被迫想起了那天在手术台上剖开肚子的场景,可怕的后遗症留下的疼痛如无数毒虫在全身上下咬噬每一寸肌肤,钻进皮肤里,在她腐烂的肉里血液里不断爬进爬出。
她快要溺死在病痛的幻觉里,汗如雨下。
这种程度是她以前从未经受过的,甚至比那次挖肚子还痛不欲生。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相似的环境无限放大了她的恐惧和痛苦。
她想到了了结自己,求死是人的本能。
只要能够摆脱痛苦。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她在黑暗中悲伤地闭上眼睛,没有想太多,就这么死了也不错,过去七年是她白捡回来一条命,她真的受够了永无止境的疼痛……
真的够了……
闭上眼睛就没有痛苦了……
“亲爱的,你睡了吗?”
有人在说话?
这个声音……好熟悉……
黑暗中,沈酒的眼皮动了动,确认自己还活着……
她的喉咙“咕咚”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下满口铁锈味的鲜血。
爱迪莱德,请你走吧。
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永远消失。
“你……爱我吗?”
“你说什么?”
“爱迪莱德王爵,你可以爱我吗?”
“你配吗?”
临死之际,痛苦的记忆唤醒了她体内的血性和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