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姨妈早年前嫁到南阳一户周姓铁匠家里,时不时的还有书信往来。所以小满母亲临死之前留了封书信,给女儿指到了此处,希望自家妹妹能收留下这可怜的孩子。
南阳此时已被蒙古大军占领多年,只不过前些年由于忽必烈北上去争夺汗位,并没有精力经略汉地。在破城那日纵兵屠杀之后,大军并未久驻,只是委派了南阳本地豪强和世家大族在少量留守军队的监视下维持着统治。
此时的游牧民族还并没有适应汉人的城市生活。只要汉人统治者按时上缴军粮和钱财,驻扎在城外的蒙古军,也不怎么过多干预城内事务。
城内虽然略显纷乱,倒也没有像陆方想象那样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陆方拉着驴车按照指引,一路询问找到了目的地。
站在那寻常小院的围墙外,他便闻到了浓浓的草药味,显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姨妈家也并不是一帆风顺。
陆方扶着小满,敲开了周铁匠家的门,应声而来的是位中年妇人,相貌和陆方见过的小满母亲甚是相似,只不过满面愁容,渐生白发,似乎过的不甚得意。
那姨妈周王氏并不识字,在听说了陆方两人的来意后,止不住的和小满抱头痛哭,“我这苦命的孩子啊,我那苦命的姐姐哟。”
哭了半晌,似乎又触到了什么伤心事,忍不住痛骂老天爷,怎么把各种糟心事都压到了她这一个目不识丁的妇人身上。
周王氏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把二人让进院内,细细叙来,陆方这才明白其中缘由。
原来她那丈夫周铁匠之前被蒙古军拉到军营,服了好几个月的劳役,积劳成疾又被毫无人性的监工惩戒,落下一身的伤痛,被人抬回,扔在院中。
自己日夜伺候,家财散尽也没能完全将其治好,至今仍是卧病在床,咳嗽不断,很少下地。
周王氏那十四岁的独子铁柱心疼母亲,小小年纪,就每日出门去寻些散工补贴家用。
“小满,你就在姨妈家先住下,债多了不愁,我总不能对不起你娘。”
陆方心里默算时间,几个月前,应该就是那次蒙古军配合川中降将刘整的动作而做的佯动,这才抓了周铁匠出了劳役。
陆方和小满对视一眼,目光中尽是苦笑。本想着来投奔姨妈家,有个照顾,可没想到姨妈竟是自顾不暇,情况也不乐观。心软的小满捏了捏陆方的手,显然是不愿拖累亲人,可又没了别的主意。
要是按照陆方往日的脾气,自然也是不愿给这周铁匠家再添负担,可看着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的少女,实在无法横下心来让她随自己受苦。
“婶子,小满也是刚刚大病一场,急需休养。且让她在这里住下吧,我们手上还有些盘缠,且去请来名医,给周大叔和小满治病。治一个是治,治两个也是治嘛。”
“至于以后,我一个壮小伙,浑身都是力气,出门寻些活做,总能挣些回来。”
“哎,这城里的郎中,我几乎都请了一遍,不知道吃了多少副药,可,可怎么就不见好呢。”
周王氏面露苦色,郎中说什么她信什么,几个月下来病没瞧好,家里的积蓄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