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华似乎有点廉耻,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目光多少有些闪躲,可他仍梗着脖子说道:
“请发内帑乃无奈之举,每年九边发响之额,比之太仓银库之入都不相上下,近年来战事吃紧,而今辽东事又紧,更是入不敷出。”
说着李汝华倒起苦水:“太仓银库如去岁之岁入不过八百五十五万两,而除辽东外之各镇饷银为京运例银三百二十八万两;辽饷为五百二十万两;京营军饷一百八十万两;三项合计便过千万两……”
朱由校却是不上当,冷声喝道:“辽饷自有加征!何以让户部承担了?”
辽饷在现在已经是单独拎出来直供辽东战事,专有饷司负责。
如果按照李汝华的囫囵算法,大明在军事方面的支出,已经超过了全国税入,可这可能吗?
根本不可能。
所以这说法根本不成立。
而事实上,如果真要算军事占比,以当前的军事支出,年年新增之下,更是加征了辽饷补贴,可以说是占了过半的税入。
这才合理一点。
但是这合理的事实也一样离谱。
因为过半收入作为军事支出,这放哪个国家也是炸裂的。
可看看现在大明这鸟样?
为什么花了这么多的钱,为什么还会被老奴按着锤?!
便是把钱都花在买猪上,漫山遍野的猪投到边镇,也足够蒙古、女真给抓到崩溃,把自己给撑死!
这也是朱由校愤怒的点,每次请发内帑,光庙都出了,结果钱都被各部先摸一手油,然后经手官、军头们又过一道,最后底层士卒该没战斗力的还是没有战斗力,这钱给的完全得不到应有价值。
李汝华怔了一下,旋即赶忙说道:“万岁若是怀疑老臣,账目俱在,可遣人核查!”
朱由校却知道根本查不出问题,真有问题,户部早上下被砍一万遍了,他冷冷说道:
“不是怀疑你,是朕算不明白这账!”
李汝华亦苦涩说道:“何止万岁算不明白?老臣也算不明白,自万历三十八年伊始,战事频发,户部渐渐不支,臣掌户部以来,各地问户部索要钱,京师工部、兵部更是常日堵在户部,南京库房老臣都已经挪借无力,老臣也想不到这账目怎么会成现在这样。”
说话间,李汝华竟有些红了眼眶。
朱由校却不吃这套,政治人物的眼泪是不值得相信的。
他仍旧冷冷看着二人,心中虽然很是不满,却更多的是无奈,他对这种吃绝户现象还真没什么办法,因为他知道现在即便是查大明的帐也是查不明白的。
那根本就是烂账,想盘明白这些烂账?
毕自严牛逼吧?
天生理财圣手,天赋就是无论如何复杂的财务状况,他都能梳理清楚。
就他,也花了近十年时间,在崇祯中期才堪堪把整个大明的账目给算明白。
所以现在纠结这种问题是解决不了事情的。
大明的财政用程序员的话来说,就是屎山一样的代码,看的人头皮发麻,却不敢去动,因为你去动,很可能就再也跑不动程序导致全盘崩溃。
“这账慢慢来吧。”朱由校语气稍缓,“欠饷的事情,确实是要解决的。”
朱由校沉思了一下,看向王佐道:“这样吧,挪用发给工部的两百万给户部,以解燃眉之急。”
“啊?”王佐愣住了。
朱由校又对李汝华道:“欠饷的事情要落实一下,少的可全部偿还,其余的比如最多的大同镇,可先偿还三成,总之今年漕运延期,你户部也留一些解燃眉之急。”
说句实话,如果按照前世的脉络,随着辽东战事越发吃紧,欠饷会越来越夸张,回过头来会发现今年才是历史欠饷最少的年份。
而话又说回来,边镇士卒都欠饷到这份上了,却还恪守本职,也是难能可贵,他们真算是对得起大明了。
李汝华连忙出列高声道:“万岁英明!”
黄嘉善也出列道:“万岁英明,如此可行。”
唯有王佐懵了,赶紧出列想要反对,这都送到节慎库的钱,还能往出要?
但朱由校已经不容他反对了,道:“就这样吧,王佐你有什么说法?皇极殿修不修都一个样,要么全修,只修一个殿算怎么回事?文华殿也很不错了,你不同意吗?”
王佐看了眼其余两位同僚,又看了眼万岁,旋即苦涩摇头:“没有……”
朱由校又看户部李汝华:“户部还有什么话要说?”
“有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