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司农寺。
大司农曹嵩刚刚得了儿子曹操的来信,明白了许县乡射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大孙子曹昂的种种突出表现。
一时间,他喜得连连捋着胡须。
“只是,陈寔此举怕是不尴不尬,故意将我孙儿架在火上烤啊……”
曹嵩反应过来,那侯玄是中常侍蹇硕调去许县剪除中常侍张让的清流羽翼的,却被孙儿反手剿灭,此时蹇硕怕是知道这些事了。
不知底细的人只道是孙儿勇退乱贼,乱贼惶急闯入侯玄府邸杀其全家。但如今陈寔如此推举曹昂,明摆着有报恩兼提携心腹的意思。蹇硕哪里还想不明白孙儿乃至曹氏是保住了陈氏,反杀了侯玄?
蹇硕素来与阿瞒有仇,怕是会有所动作啊……
陈寔这老儿,当真阴险,这不是逼着曹氏彻底与他们绑定么?
想着,曹嵩收起信简,起身离席:“备车……”
这时,一个小吏入堂禀报:“寺君,张常侍召见。”
曹嵩眯眼,心想自己正想去找张让提前知会一声,顺便探听打听蹇硕的消息,他怎么就来召自己了?
乘车来到安阳里,张让在洛阳下榻的别院前,曹嵩理理衣冠,命亲随叩门。
张让的奴仆引入,张让在厅堂的阶下迎接。
两人行礼。
“大司农劳苦了!咱没有打搅到大司农的公务吧?”
张让亲切地挽住曹嵩的手腕,笑得也很随和。
曹嵩不明就里,陪笑道:“君侯哪里话?嵩这些时日不见君侯,怪想念的。可巧,昨日刚得了一只夔纹盘螭古鼎,正想着君侯在南郊的大宅不是少个镇宅之物么?本打算明日休沐了,亲自给君侯送去呢!没成想,君侯今日就见召了!”
张让在中平二年,因所谓的讨黄巾有功,与其他中常侍皆封为列侯。所以曹嵩称呼他为君侯。
他听曹嵩这么说,一边引曹嵩入堂坐下,一边尖着嗓子大笑:“巨高啊巨高,那日咱左不过提了一句,谁知你就放在了心上!”
曹嵩字巨高。他连忙堆笑:“君侯为天子分忧,贵人事尊,哪能忘却呢?呃,不知君侯见召,有何要事?”
张让不说话了,他低下头,脸色一沉,似乎在玩弄腰间的玉佩。
曹嵩也不敢说话,疯狂揣测这阴鸷阉人的意图。
会不会是蹇硕说了什么?暗示了什么?让张让对自己产生了敌意?
如今养父曹嵩在宫中的故旧死尽,曹嵩对这些中常侍的情报能力和影响力大幅度减弱。
良久,张让才打个哈哈,笑着说:“这些小的们忒不会办事,把咱雁字佩的穗绞在了一起!咱说走路的时候,怎么短了一截似的,怪不习惯。”
“哈哈,绞在一处又不是剪了,虽然短了,倒也细密粗实了!”曹嵩凑趣。
张让点点头:“巨高此言有礼。蹇常侍就不懂这个理儿,老是想把玉佩的穗子接长。唉,这东西一长了,就碍手碍脚,最后还不得劳烦咱给他剪下去?”
曹嵩不好答话,点头应是。
张让笑了笑:“可这蹇常侍是能人啊!不服,索性啊,现如今连你们都劳烦上了。”
曹嵩偷眼看看张让,从他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只得道:“这说哪里话?”
张让又不回应了,绷着脸低头,摆弄起绶带。
曹嵩鼻尖沁出一滴汗。
“巨高有个好儿子,更有个好孙儿啊!”张让眯着眼,语气深沉,不知喜怒地说。
曹嵩一个激灵,连忙伏在席上:“小儿辈不成大器,尽是胡闹。君侯莫怪!”
张让哼哼两声:“咱怎么会怪巨高呢?咱只是来给巨高报喜的。”
“报喜?”
“报喜!皇帝有了主意,太尉啊,就交给巨高来担任了!”张让语气由阴沉一转为喜气洋洋,在空阔的大堂中反而显得更加诡谲。
曹嵩不敢抬头:“多……多谢陛下,多谢君侯!”
“不急着谢恩,最主要的啊,是这一亿钱……”
曹嵩连忙应和:“仆家已然备齐,不日就随犬子解上京都,输送西园!君侯劳心,另有奉敬!”
张让摆摆手:“这说哪里话?咱还会因为这三俩大枣专门劳烦巨高一趟?咱是说啊,这一亿钱,免五千万罢!”
“免……免?”曹嵩一愣,抬头疑惑地望张让。
张让阴阴一笑:“不过呐!巨高可得好好儿给咱说说你这个好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