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异的眉间隐隐升上一股火气。
江老爷见状,反倒是笑了:
“是啊……在下认为,能够喝完一碗热热的暖粥,在睡梦中死亡,对于梨县的百姓来说,已经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你也看到了,他们过得很苦。衣不蔽体,食不饱腹,既无羞耻心,也无自尊心。妻子、家人、自己都可以为了一丁点粮食,任人践踏。”
“这样的人生太痛苦了,也没有意义。我想结束他们的痛苦,这难道不对吗?”
许异回答道:“既然活着痛苦,那你为何不去死?”
油纸伞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朝着江老爷的背后袭来。
正面则是凌冽的刀光。
前后夹击——
地面的岩石碎裂飞起,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油纸伞头嵌入地面二尺有余。
江老爷从空中缓缓落下,单脚点在伞柄上方,轻飘飘的,如同一张纸片。
他的牙齿早就脱落,张开嘴时,口中好似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我若死了,谁来救梨县的百姓?你吗?大英雄。”
干枯的脖颈上,十道金纹有序地向下延展。
他蹬着伞柄,跃入空中。
宽大的袖袍,遮住一轮圆月。
浓重的妖气缠绕在乌青的双掌之上,犹如鹰爪。
“行侠仗义,斩妖除魔,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你有没有想过,在这种担惊受怕的世道中活着,有时还不如死了痛快?”
“诡辩。”
奉赠二字后,许异的身上也有十道金纹闪烁。
这是他第一次和同境界的修士交手。
没有紧张。
只有难以抑制的兴奋!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活得兢兢业业,如同牛马。
为了做一个符合社会道德标准的守法公民,殚精竭虑,畏畏缩缩。
当他看到老人倒在马路边时,第一反应不是去扶,而是思考自己的兜里有几个钱够别人讹。
当他在办公室里被老板用文件砸脸时,他必须握紧了拳头,想一想银行卡余额里的钱够不够自己赔。
甚至连自己的妹妹被人侵犯,他都不能手刃仇人。
只能看着那个罪犯,笑着走出法庭。
未满十八周岁,可从轻处理。
他知道所谓律法、社会规则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可是,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依旧会像剥开狗妖的脸皮一样,剥开那个人渣的脸皮。
他从没想过要做一个英雄。
他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来弥补自己内心的遗憾与不甘罢了。
过去,我没有能力。
现在,我有了能力。
不斩妖除魔荡尽人间不平事,更待何时?
哪来那么多废话!
“作恶者,死!”
右手正握刀柄,左手则反握。
两股力量,拧成一股绳,缠绕在刀锋上。
心刀合一,斩立决!
……
平安郡,郡府。
乾武司镇抚使大人,袁松年摇了摇头道:“此子于修道一途上虽有天赋,可杀性过重。不仅对妖魔毫不留情,对修士更是杀伐果决,恐非池中之物。”
“这江延年勾结妖魔,暗害李县长,甚至在县中投毒。本就罪该万死!许异有杀他之心,并无不妥。”余威连忙解释道。
“不止江延年,我可听说这许异也杀了不少无辜百姓。县衙中的唐主簿还有一干衙役,他们中可有许多人,是连武道都没有修炼过的平民。”太孙庆摇晃着茶杯中的叶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太孙大人消息倒是灵通,连我这个平安郡太守都不知道的事,你倒是先听说了。”余威脸色铁青。
“耳聪目明者,方可执掌一郡。”太孙庆抚着胡子道。
“你!”余威脸色一拉,寻道境初期强者的威压溢出。
太孙庆手中的茶杯,“砰”然碎裂。
茶水沾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