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师门沿革,好似又怕陈建南不信似的,补充道:“毕竟是新社会了,国家大力支持发展体育文化,改革武术,听人说沧州地界上现在大大小小的武馆行会有几十家,你将来要是经过那里,说不得还能重拜香火、认祖归宗。”
一句话说的陈建南直牙碜,自己只想强身健体,最大化发挥金丹带来的功效,头上找一堆祖宗的事情,暂时很没有兴趣。
“毕竟年纪已成,身体很多经络已然封闭,内气是不好练了。这方面我也是个花架子,气贯不通,只能先手把手教你打熬筋骨皮膜,学些长拳短脚的粗笨招式,防身为主吧。”
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已然快到店内开门上班的时候了,宋大胆也没了兴致,摆摆手道:“白天你先在店里忙活,晚上我回来再教你六合拳法。”
等宋大胆换了身粗布衣裳出来,见陈建南还呆立在原地,又冲陈建南道:“杂货房里留了冬瓜,下午我要没回来,你从店里拿我的剃刀,先继续削皮。”说完顾文华又交代了几句,两人就径直从后院门走了,只留下陈建南一个人收拾打扫。
等座钟敲响,时间来到八点钟,西长安街上四九城电报大楼的钟声也远远的传了过来。
陈建南锁了连接前后院的房门,从后院绕出来,拐了两拐也来到了小白楼的正脸儿。这时在看小白楼,就觉得和自己昨天初见时多了一股亲切感,想来更多是因为人的缘故。这时就见店门口蹲了一个人影,看见他走过来还热情的站起身来挥舞起手来。
“建南!今儿怎么这么早啊!”
就见眼前人瘦高个,锥子脸,身形比例不太协调,引人注目的是一双大黄板牙,不咧嘴都能隐约看到,一张嘴好嘛两块黄将军把门。穿着打扮倒是这个年代的常见灰布短裳,就是不怎么合身,加上人瘦,看着更显得经不起一阵风吹。
这个人陈建南有点印象,毕竟抛开长相俊丑不谈,初到一地最容易留意的,就是把胖、瘦、高、矮这些体貌特征展示到极致的人了。
譬如昨天那位“倭瓜”经理,即便顾文华言语间多次提到此人姓陆,可因为沾着矮、胖两点,即使现在提起来,陈建南脑海里第一反应还是个“倭瓜”。而眼前人,就是昨天在店里见到的,除了“倭瓜”之外,给陈建安留下“黄瓜”印象的人了。
“黄瓜”见他不搭话,倒也不恼,想来原身此前在店里两年,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少言寡语的样子。
陈建南不出声的点了点头走过去,也作势蹲在那人旁边。“黄瓜”从带的包里翻找了一圈,神神秘秘的掏出一个铁盒子来,比巴掌大点有限,打开来能看见里面有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白纸卷,每一根的边缘合口处,仍然能看到已经干透的唾液痕迹。
“喏。”
就见“黄瓜”跟献宝似的拿出一根来,也不管陈建南接不接,直往他嘴里塞上一头,又往自己嘴里叼上一根,拿出火柴来都点上,陈建南本能的嘬了两口——毕竟不嘬点不着。
就觉得一股浓烈的烟火气直直的冲进肺叶里,跟二踢脚似的直接炸开来,紧忙想往外吐可还没张嘴鼻腔里被动的猛吸了口早晨的冷空气,一冷一热两股气息在咽喉撞到一起,剩下的就只有咳了。
“黄瓜”好似毫不意外似的,大黄牙一呲放声大笑,一边大笑着身体向后仰去,一边拿夹烟的麻杆儿给陈建南猛拍后背。直到吐出一口带着浓黄的痰液来,陈建南才觉察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双颊。
用衣袖狠狠的擦了擦泪痕,又拧着鼻子狠狠地擤了一把,尴尬的往旁小白楼门前的青石板上一抹,陈建南不由得瞪眼道:“你这什么烟啊!”
“自家卷的,烟叶儿是我家那老头儿从昌平亲戚那拿的,挑的都是根子底下没人要的叶子,主打就是一个劲儿大。”眼前这位“黄瓜”丝毫没觉得呛到陈建南有什么不对的,还呲着大黄牙比划着,一副显摆样儿。
“王大全儿!陈建南!你俩要抽也去对面儿抽去!大清早的就在这污染空气!”
一嗓子把两人惊得直站起来,“黄瓜”王大全都顾不得他的宝贝卷烟了,三两步就迎上去:“陆经理,您来啦?吃了么您呐?”陈建南丝毫不怀疑这丫只要换身衣裳手里再拿个拂尘,就是妥妥的一副太监模样。
等“倭瓜”打开门,陈建南和王大全才跟了进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的陈建南直拿眼看着王大全,意思他做什么自己就跟着做什么。谁承想这家伙活脱脱一副狗腿模样,半哈着身子就跟在陆经理身后。
陈建南不想多事,也缀在二人屁股后面跟着把店里巡视了一圈。虽然不大,可也是大约五间倒座房打通了后的格局,除了必要的承重柱外,一眼通透。
陆经理一会摸摸这,一会瞅瞅那,还蹲下过身子拂过一阵地面,然后指着窗玻璃问陈建南:“你昨天是不是没擦玻璃?”
陈建南这才想起昨天出门打酒时为了应付这家伙,承诺了先扫地再办事,回来一定擦玻璃。这会被陆经理这么盯着,只得干巴巴的解释到:“对不起陆经理,我向您检讨。昨天赶回来的时候店门锁了,我这不想着赶早过来就把玻璃给擦了么不是。”
陆经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也不说话,转身从窗台底下拿起一个抹布来扔到陈建南身上:“还不快去!”
差点没接住的陈建南苦着脸,紧忙从杂货通道旁的水管底下接了半桶水,提溜着就往门外走去。
就听身后的陆经理已经开始指挥王大全重新擦一遍地板,刚还幸灾乐祸的“黄瓜”瞬间就变成了蔫黄瓜,悻悻的寻了布拖把,就开始假模假式的磨起洋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