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好一阵爽朗的笑声,宋大胆看着手电光里陈建南发绿的脸色笑的直拍大腿——当然是陈建南的大腿。
“吓着了吧?”这位“老顽童”挤眉弄眼道。
“呸!老不修!”陈建南心里暗暗唾了一口,嘴上却不敢带出来,毕竟宋大胆蒲扇般的巴掌可是说来就来。
师徒俩一番简单的问候,陈建南就随着宋大胆出了这处通道口。
出口是在一个炕台,掀开草席子有一层木板挡着,这可比霸王举鼎似的青石砖轻松太多。
出来时也是一身的灰泥,宋大胆不知从哪里搞来一盆清水和毛巾,坐在炕沿上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徒弟清拭擦洗。
等从灰扑扑的状态中解脱出来,陈建南算是理解了刚刚顾文华的状态,后一段路明显从质量到技术,和小院下方那一段都不是一个水平,甚至有可能是后掘出来的。
陈建南一边思索着,一边打量着这处所在。
屋内没什么家具陈设,看着破破旧旧的,往外瞧就一方小院,比孙家酒铺老掌柜的院子还要再破再小一些。
即便这样,院中也堆杂着一堆木材旧货。三间瓦房成“凹”状态将小院围在当中,缺口处就是院门。
“别看啦,这间房还是建国前一年你师叔收来的,在和平门地界。原来还有位顾家的老仆看着,等52年人走了才空置出来。当时旧社会的地契也没人认,你师叔就给我造了个老家后人的身份,算是归到我名下了,这些年每个月都来住上一阵。”
宋大胆换了个姿势,好不唏嘘道:“至于底下那条道,也是以防万一,你知道的,毕竟给安了个小资产阶级的帽子,要谁都慌。”
陈建南紧忙接过话茬:“现在不都挺好嘛,公私合营接受改造,师叔毁家纾难,一颗红心日月可鉴。”
“就你小子嘴巴甜,什么家什么难的,开窍后是不一样了。”宋大胆轻笑了一声,好似走出了刚刚的情绪。
转身示意陈建南和他一起收拾下屋里,完事又带着陈建南泼水、扫洒整个小院,好不忙碌。
院子里还没通自来水,要拎个铁皮桶去胡同里接,一路上都是陌生面孔,也有人不时盯一眼他,直到见到宋大胆才笑着打招呼。
宋大胆逮着两个熟悉的大娘给自己徒弟好一通炫耀,又是什么“八大员”又是什么“转过年”的,给俩大娘说的眉开眼笑满口答应等陈建南到年龄了一定给介绍对象,直把陈建南臊的通红。
可他越是这样,人家越是觉得这孩子实诚可靠,嘴上愈发的热情,就连师徒俩打扫院子尘土飞扬都不嫌弃。
等到人散了,宋大胆喊陈建南给院中水缸打满水,才锁上门带着陈建南一路溜溜达达往小白楼方向走去。
从这里往北瞧,能影绰绰看见一幢黄白相间的磊落建筑,顶中央兀起来一栋尖乎乎的瞧不真切。
“喏,电报大楼。”宋大胆顺着他的目光转身望去,又撇撇嘴:“有啥稀奇的,这片儿都跟着遭罪。”
见陈建南脸上写满了问号,才解释道:“不知道这钟是咋修的,一小时一响,夜里头都不见安稳。”
这下连陈建南都开始同情这附近的住户了,和平门这里还将将好些,离得不是太近,再近点儿的住户每晚如何数着点的入睡,陈建南表示深深的好奇。
地下容易缺失时间和空间感,等跟着宋大胆一路走回小白楼,路上倒没有几处转折,二十分钟的样子。
从小白楼正门处进来,那位陆经理正在和顾文华小声的交谈着什么,见着宋大胆和陈建南进来,也只是冲宋大胆点了点头。
倒是王大全第一时间就冲了上来,见宋大胆也不怎么搭理他,转而询问起陈建南来:“啥时候出去的?我咋没见着。”
还不待陈建南解释,顾文华就拍了拍手,示意店里的员工看过来。这一举动倒是蛮引人注目的,就连正在忙着给顾客修剪的周、廖两位师傅都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就听顾文华朗声说道:“诸位,诸位,晚上下班别着急走,陆经理有事情和大家宣布。”一句话惹得众人直泛嘀咕,神神秘秘的,“倭瓜”陆经理也解释,反而腆着个肚子一脸的骄傲。
宋大胆一挥手,示意陈建南跟着他走,两人就这么直往后院去了,只留下悻悻的王大全还在原地不尴不尬的站着。
等宋大胆坐到靠背凳上,陈建南再看向青石砖方向,已然归位,绿植茵茵。
想来是顾文华在他深入以后就重新费力收拾了一番,甚至还特意把刚刚拨开来的枯叶往上撒了一把。
宋大胆也不再提地下的事情,想来也是觉得人多口杂,转而研究起眼前的冬瓜来。
然后示意陈建南去正堂廊檐下搬桌子过来,自己则抱着冬瓜回了杂货房。等陈建南把昨晚喝酒的小矮桌挪过来,就见宋大胆换了个七八斤大小的冬瓜走了回来。
“喏,这个大小才合适。”宋大胆一指刚放在桌上还滴溜溜打着转的冬瓜说道。
“是因为...更贴近头部大小么?”陈建南迟疑的说道,自觉找到了根由。
谁知宋大胆对着他后脑勺就来了一下,直笑道:“鬼东西,哪来那么多弯弯绕。这个大小,晚上刚好一顿能吃下!”
完事也不看揉着头一脸委屈样的陈建南,自顾自的拿出那柄直柄剃刀来,一边演示一边说道:“现在不比从前,我们以前学手艺,单是在这项剃冬瓜之前,还得先学半年的扎马步、吊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