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削了一半的冬瓜不见了。
起先还以为是宋大胆和自己开玩笑,忿忿的跑去找东厢房找师父询问,心里想着这师父多少是有点为老不尊了。
结果正在屋里头假寐的宋大胆却一脸的茫然,直跟着陈建南跑到藤架子下,两人又左右寻摸了一圈,仍旧是空空如也。
顾文华此时不在,自从前天三人说破了囤粮的事情,顾文华这两日基本都是早早的就出门去了。
宋大胆直摩挲后脑勺,本就不太浓密的发式再这样下去迟早得盘出包浆来。
“奇了怪了嘿!也就十来分钟的光景,我搁屋里也没听着有啥大动静啊。”大脑袋包浆度+1。
“难不成是哪家的环儿叼走了?那也不对啊,十来斤的冬瓜说大不大,剥了皮滑不留手。”大脑袋包浆度再+1。
“那是个巴儿?这院子里也没洞给巴儿钻哪。”大脑袋包浆度再+1。
本来还挺着急的陈建南这会一点也不急了,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自家师父搁那盘脑袋,嘴角带着股迷之微笑。
环儿、巴儿是老四九城人对猫猫狗狗的称呼,四九城里野猫以黄白相间的橘猫和杂色狸花最多,音同“大黄儿”、“花儿猫”,叫着叫着就统称为环儿。
至于巴儿就更不用多说了,四九城出了名的品种就是京巴儿,一度作为狗类统称,后来才慢慢的区分开来。
“徒弟,咱院儿进贼了!”大脑袋锃明瓦亮,包浆品质整体+1。
看着宋大胆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陈建南心里直打趣。前面店里的众人都知道规矩,后院是私方经理的私宅,无事不会乱闯,即便是真有急事,也是金婶或者两位师傅挨着月亮门往里喊两嗓子。
后院顾文华不在,宋大胆又不是和自己开玩笑,那只可能是进了贼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捧的高高的:“师父您圣明,以您看这贼这会还在咱院里没?”
一句话提了醒,宋大胆左手掌右手拳两相一碰!扯开嗓子就喊上了:“武大郎养夜猫子哪里来的鸟人,大街面上捡烟屁丫找抽!知道你宋爷爷是哪路神仙不就上赶着找死!丫甭让我逮着儿!保管让你屁股八瓣脑袋开花俩腮帮子种茄瓜!”
嘿,听着还真起劲儿。
一边听着宋大胆满嘴不带脏字的叫骂着,陈建南一边开始在院子里晃悠。
情况无非两种,一是贼不走空,拿了冬瓜还惦记着别的东西,许是还在院子里,杂货房兼厨房的可能性极大。
二是尝了甜头就跑,自己被喊去前院将将半个多小时,十多分钟前宋大胆回了一趟后院,如果说真是逮着真金白银钱粮票据来的话,翻箱倒柜动静大不说,宋大胆的东厢房一定被翻动过。
可宋大胆都没明显察觉到,要么就是个饿急眼的小贼,要么就是第一种可能。
陈建南假模假式的挨个把东西厢房和正房检查过了,果然门窗都干干净净,没有溜门撬锁大脚印子的迹象。
顺手抄起正房廊檐下的笤帚,陈建南示意自己师父继续叫骂,自己尽量放轻脚步蹑足潜踪,慢慢的往杂货房靠拢过去。
临近杂货房,门是虚掩着的,陈建南心里就有点数了。
虽然自己这个是宋大胆手艺上的学徒、武艺上的门徒,可师父师叔待自己向来宽厚,即便是自己上赶着收拾打扫,可每每到了饭点也多是给宋大胆打打下手。
自己师父先甭管厨艺如何,有一点很是麻利,就是边做边收拾,可能上一盘菜还在锅里,下一盘的食材已经切配好了,人还得围着灶台案板收拾擦拭,胖胖的身影在厨房里不见歇着。
临了齐整了,也是收拾完关好门才出门上菜,似这种房门虚掩,基本可以断定已经有人逛过一圈了,甚至是人还在里面。
宋大胆此时也一边降低着嗓音一边绕了过来,见房门虚掩就晓得有人动过了,和陈建南一左一右屏息凝神,相互对了一个眼神,陈建南猛地蹿到房门正对面,手里的笤帚斜横在身前,抬起左脚“咣”的一声揣开了杂货房门!
本就老旧的房门随着陈建南的动作狠狠的撞到里间的墙上,还不待反弹回来,宋大胆灵活的身姿已经蹿将出去,一把夺起灶台旁的烧火棍,陡然一声怒喝:“出来!”
杂货房里静悄悄的,陈建南紧守着屋门生怕有人蹿出来,就见屋顶的灰尘因为刚刚的揣击一片片洒下,侧窗的阳光透射进来,有一股流金岁月的意味。
见屋里没有响动,师徒二人下意识的舒缓下来,毕竟前前后后耽误了半个钟头,入院的蟊贼逃跑的可能性极高。
正待出声招呼师父一起检查下杂货房里东西有无缺失,却见宋大胆猛地一扬手,止住了陈建南的举动。
半路夹住嗓音的陈建南喉咙一阵不舒服,可也不敢出声,只能使劲的咽了口唾沫压了压,就见宋大胆一指紧靠里间的橱柜,示意陈建南往这里看。
老式的橱柜大概一人身高,上下两层,本就刷了层薄漆的表面在日久年深的烟火气熏陶下,红的发黑,对光处还能看出些油腻的滴痕。
上层是绷着白纱布的双开门,已然熏成了黑灰色,下层的实心木门此时明显的开合出一道缝隙来。
可要说这底层柜里头空间有多大也谈不上,先不说里面本就有些碗筷杂物,即便是空荡荡的也容不下一个成年人的体型。
师徒二人缓步围住了橱柜,陈建南竟然没来由生出一股紧张,生怕下一刻就从柜门里钻出什么东西来,攥着笤帚把的手心已然生出汗来,腻腻的有些滑手。
就听宋大胆压低了声音厉喝道:“并肩子,报报蔓儿,踩盘子闯啃也不仔细点儿,漏了水了!”
一句话里面人没动静陈建南先嘀咕上了,这师父到底是不是正经师父,怎么一张口满嘴的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