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说完,顾文华整个人似被是被人抽去了筋骨似的,直愣愣摔坐在地上,双眼无神,伸出一只手来,微微张着嘴,似是要发出什么声响来。
就在他身后的陈建南紧忙上前三两步,和宋大胆一起将顾文华搀到中堂圈椅上坐下。
宋大胆抬了抬手,示意有些具足无措的陈建南不用着急,自顾自的给自己这位老兄弟拍打后背、揉碾前胸,见顾文华脸色逐渐恢复了点血色,才转回到顾文华身前,也不坐下,就那么半蹲着,双手紧紧握着顾文华的右手,看着老兄弟的眼睛,无声的安慰着。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逐渐缓转过来的顾文华抬手拍了拍宋大胆的掌背,轻轻的点了点头,好似一切尽在不言中。
“建南,烦你去前面儿一趟,金办事员要是在,就将她请过来。若是不在,就等一等。”
顾文华又抬头看向陈建南,语气平缓,可陈建南总觉得这位师叔的眼神里带了一股坚定。
应了一声,又给宋大胆挪来一张圈椅,陈建南转回身轻轻的带上了房门。也没有什么偷听的意思,老一辈叙话,多是些伤心旧事,徒增悲伤罢了。
《圣经》里有句汉译文唤作“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再说的通俗点,也就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前因如何,陈建南大抵能是猜到的。
“建南,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久?”刚到前面店里,王大全一眼就看到了心事重重的陈建南。
摇了摇头,陈建南并没有在店里看到那位金婶,这才开口问王大全:“大全,金婶呢?”
“早颠儿啦。”见陈建南并没有搭理自己,王大全没好气的回了句。陈建南也懒得说明情况,搬了把小椅子往柜台旁边一坐,打算等金婶吃完饭回来。
虽说是协管并非正式理发员,可因为涉及到小白楼的财务库存和日常收支,金婶的工作其实并不比店里其它人轻松多少,无非是不用动手罢了。
王大全是个狗脾气,你越是不搭理他,反而有那么点上杆子往上凑的架势。见陈建南不言语,搬把椅子就守在柜台旁边,不由得好奇心起,一边躲懒一边往陈建南身边凑过去。
“诶,我说兄弟,挨训斥了?”王大全知道陈建南下午不在是被宋师傅喊进后院练手艺去了,就猜测是不是被宋师傅训斥了。
可话说完自己转念一想,许是不是这样,下午陈建南操刀上手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陈建南一门心思的修修剪剪可能没留意,他在一旁可是不止一次看到宋师傅嘴角含着笑,只在陈建南转回身的时候又迅速耷拉下去变成一副挑剔模样。
这要是说不满意徒弟手艺,估计是说不过去的。可又琢磨不出来个所以然来,一时间竟把王大全好奇心都勾了起来。
见陈建南还不言语,只是微微摇摇头,王大全换了个思路,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下午陈建南不在时店里发生的事情,无非是些周师傅又训学徒工啦、廖师傅茶叶缸子不小心被谁打翻啦、陆经理下午出奇的过来转悠了两回啊等等。
直说的陈建南心里逐渐烦躁起来时,金婶的身影出现在了小白楼店门口。
陈建南撇下早就不耐烦的王大全,三两步近前小声和金婶讲了几句,两人便结伴往后院去了,直把王大全勾的抓耳挠腮可又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当王大全守着前院的后门探头探脑往里看时,冷不留神从身后来了个人,一拍王大全肩膀头,直把他吓的一哆嗦,毕竟顾经理的规矩店里众人都晓得,后院私宅非请勿入,看时间估摸着是顾经理回来了,王大全犹犹豫豫的边转身边认错:“对不起对不起,顾经理,我看陈建南拉着金婶就往里面走,担心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才在这守着的。”
可等王大全转回身来,才明白是自己想差了,就见自家大表哥王大福带着两个人正站在自己身后,看穿着其中有一人还是片警,可也只是看着眼熟并不熟悉。
王大福没好气的瞪了王大全一眼,等王大全灰溜溜的从众人身边挤过身去,这才抬手示意身后的二人往里请。等出了前院后门,王大福一抬手请二人留步,自己紧走两步,守着月亮门往里招呼一声,没一会,就见陈建南急忙忙从正房中堂走了出来,一边招呼众人往里请,一边小碎步紧往前迎。
等众人来到正房中堂,顾文华已经和金婶把事情说完,金婶轻轻的应了一声,又和进来的几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才跟着宋大胆往东厢房去,估计是去看小囡囡醒来没有。
临出门时,宋大胆轻咳了一声,示意陈建南留神顾文华的身体,直等到陈建南走到顾文华身边,才转回身出了房门。
“实在不好意思,刚刚老毛病犯了,心口直痛,没有及时迎客,几位领导同志多多担待。”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的样子,顾文华的语气神态都带了浓浓的疲惫,陈建南虽然心疼但也不觉得诧异,反倒是王大福多瞧了顾文华几眼。
“没关系,伟人曾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顾经理您坐着就好。”
王大福一脸严肃的说道,继而神色放缓,转而向顾文华介绍起身后两人来:“这位女同志是妇联的陈办事员,负责在我们大栅栏街道的妇幼工作。”又转身一指那位身穿制服的片警:“这位是派出所的片警樊建传,负责我们这一片的治安管理工作。”
顾文华一边向两人行注目礼点头示意,一边招呼陈建南给三人看座沏茶。
可还没等王大福等人介绍情况,顾文华却摆了摆手,两手微微颤抖着扶住圈椅两侧,缓缓的站起身来,一句话说的在场的众人无不讶然——
“几位领导,如果小囡囡确实是个孤儿的话,不知道我顾文华,符不符合收养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