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胆一挑门栓:“就说我去西天请如来佛祖了!”
说着话,一溜烟就没影了。
陈建南认识宋大胆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位师父有点不靠谱...
还去请如来佛祖?师父您那体型...最多和二师兄沾点边!
一边吐槽着,一边安抚闻声寻出来的小囡囡。
“师兄,宋爷爷干嘛去了?”
“囡囡乖,再过两天你就可以去学校念书啦!至于你宋爷爷...去请救兵啦!”
等陈建南从外面关好后院门,按着记忆直奔火神庙。
三拐两拐,一座坐北朝南的破旧山门出现在陈建南面前。这一带其实已经在厂甸边上了,附近好几间门脸都是古玩店,可惜公私合营后,基本都摘了招牌,大门紧闭。
陈建南循着宋大胆说的路线,停在一座红漆大门前。
说是红漆大门,实际上比南锣那边的双开木门还要小些,红漆老旧的都起皮,在木门上炸开一条条网状裂隙。
“啪啪啪”、“啪啪啪。”
等了一会儿,里面有人边开门栓边抱怨:“来啦来啦!甭拍了甭拍了,哪个孙子,会不会敲门啊,你当报丧呢!”
是片儿爷的声音,陈建南心底暗舒一口气。
等被让进小院,陈建南打量着这方小院,难怪后来蔡全无和徐慧珍夫妇对片儿爷这座宅子这么上心。
四四方方一进小院,进门有廊,廊绕东西,两边厢房带着一座正房,圈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天井来,院中一角还砌出个小台儿,栽种着一颗等身高的绿植。十月份的四九城,天气渐冷,这绿植却仍旧透一股夏日茵茵的感觉来。
“片儿爷,您这院子不赖啊!”
“祖上传下来的,几辈儿人精心打理着呢!”
片儿爷揣着手洋洋得意,倚在一旁的“洋片车”上,得意的一指正房后头:“片儿爷我有生之年,就想着要是能把后面院子也给盘下来,一进改成二进,下去见老祖宗也底气足些!”
说完好似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嘿你小子可甭打岔,家大人没教给你规矩么,有这么拍门的么!”
陈建南听的纳闷,反手一指自己:“我?不懂规矩?您这是打哪儿论的呢?”
“甭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片儿爷我告诉你,敲人家门,除非是十万火急,那都是得先敲一下,顿住,让屋里人反应反应,接着再连敲两下,总共不超过三声,敲起来是这样——”
说着话,拿身边的洋片车板当门板,“咚”、“咚咚”。
“看着没?等一阵儿,要是还没人开,就重复一遍,再敲还没人应,那就是家里没人,打道回府。”
陈建南拖长音“哦”了一声,心想四九城什么东西多?就数这规矩多!
“那像我刚那样呢?”
存心请教,陈建南扣指一敲廊柱子,发出“砰砰砰”的闷声。
“嘿你这小子,还敲!这样儿的敲法,那是夜里报丧,十万火急,屋里人一听就知道十有八九得带孝帽子了。”
见陈建南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片儿爷虚荣心满满,这才问道:“干嘛来了今儿?”
“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替我师父...”
话还没说完,就听大门处“啪啪啪”、“啪啪啪”有人砸门。
“嘿,你小子敲上瘾了还!”片儿爷起先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陈建南拍的,直起身细听,是门外有人敲打。
片儿爷一时气急,站在院里就嚷嚷上了:“屋里没人!甭敲了!”
门外的人一听声音愣了愣,好似脑袋转了一圈才琢磨过来:“片儿爷!是片儿爷么!我是牛爷他侄子,我舅舅请您过门一叙!”
给片儿爷都听乐了:“我一大老爷们儿,过哪门子门儿啊!牛爷挺讲究一人物,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没礼貌的玩意儿!”
说着话就要去开门,被陈建南一把拦住了。
门外有人敲门的时候陈建南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一听来人提及“牛爷”,心下就知道这是牛爷派人来打探自己消息了,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万幸自己先人一步。
陈建南小声说道:“片儿爷!您担待,我师父今儿请您也是为了这档子事!”
一句话就给片儿爷说糊涂了,可看着陈建南面带慎重,就高声冲门外喊了一嗓子:“啥事儿啊!正忙着呢嘿!”
“片儿爷您就甭问了,直跟我走就得了,我舅舅伤在脸上,不好意思出门走动。”
“且等着!片儿爷我这会正修车呢,腾不开手!”
说完一拉陈建南,两人闪到正房檐下,片儿爷听了听门外没了动静,才悄声问道:“你这跟牛爷...”
说着话,两手比了个互掐的动作。
“片儿爷!您觉得我有这必要么,是这么这么一回事...”
等陈建南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说完,片儿爷面带严肃,盯着陈建南:“你确定是牛爷带着人,冲你先动的手?”
陈建南一拍自己大腿后侧:“就踢的这儿,正正经经的摔了个狗啃泥!我还没地儿叫屈呢!”
片儿爷沉思了一阵,见陈建南面上一副忐忑模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师父既然有心和解,那是高看我片儿爷一眼!这样,我先去一趟牛爷府上,甭管那边说什么,我保准把话往圆了说,不透你小子的底儿,等中午,咱小白楼见!”
片儿爷进里屋换上一件长衫,又打厢房里拎出一小坛子来,想了想,又把小坛子放下,示意陈建南躲进里屋。
门外一阵响动,过了一阵子,片儿爷才招呼陈建南出来:“人我先打发走了,一会出了门,你沿着胡同继续往里走,那头连着往和平门的大路,一拐就能到你们小白楼。我往另一头走,免得让那二愣子瞅见坏了差事。”
陈建南面带感动:“片儿爷!您看我这空着手来,还得麻烦您...”
片儿爷一抬手里的小坛子:“自家酿的药酒,不值几个钱儿。对了,你师父炸酱面可是一绝,中午甭弄什么四碟子八碗儿的,闹生分!让你师父在家熬得了酱,片儿爷一到就下面!”
陈建南还是头一回听说自己师父除了冬瓜以外还有什么拿手菜,嘴上忙不迭的应着。
等片儿爷出去瞅了一眼,确定门外没什么人了,两人这才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