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二少爷他们回来了,在外面叫你呢。你可别再睡了,不然晚上又睡不好了。”
我迷迷瞪瞪从沉睡中醒过来,微睁了眼睛。丫鬟秋香跪在床边,低着头轻轻在耳边唤着,软软的小手小心地推着我的肩膀,好像我是个面娃娃般,稍微一使劲就会变形了。
我懒洋洋应了一声,迟缓爬起来,“哦,王夫子今天下课挺早啊。”
秋香嗔道:“哪里早,还不是和往常一样,是小姐你又睡过去大半个下午。”说着,手脚麻利的给我系上浅绿的罩衫,束了腰带,挂上紫狸玉佩,又轻手轻脚地梳理我睡乱的头发。
我神志清明了些许,嘱咐道:“秋香,随便团两下就行,复杂了太碍事。上次跟菜篓子挂住了,赵厨娘还冤枉我偷菜,其实,明明是二哥干的嘛。”
秋香没回应,依言给我扎了简单的双髻,沉默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姐,我知道你……和别人不太一样,但毕竟是姑娘家,身子柔弱,不比少爷他们多年习武,那些惹是生非、爬高上低的事,还是、还是少掺合吧,看看不就好了。”
我摸了摸头,嘿嘿一笑。
秋香看我这样满不在乎的样子,小脸不自觉地皱了皱,“小姐,我知道你特求夫人不让我跟着你,是怕连累我,可我不跟着,又总是担心你。像上次,你爬树就把脸给剐了,好在口子浅,没留疤……”说着,漂亮的剪水瞳竟然微微红了一圈。
“那次没发挥好,是失误。”我忙打断她,嬉皮笑脸地在她白净的小脸拍了拍,道,“好姐姐,你再这么苦着脸数落我,脸会皱成包子褶,以后保养都保养不回来了。”
秋香作势打我,却根本没落到我身上就收回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忙说,“我昨天给你做了几个小垫儿,可以护住胳膊肘和腿弯,不容易伤着。等我拿来给你穿上,你再出去。”说罢,一扭身匆匆去找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苦笑了一下,这孩子,也不过才十二岁,这么爱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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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知道,不光这个小丫鬟,府上其他人对我也紧张的很。倒不是因为我多么招人喜欢,而是他们都生怕我一个不留神又睡死过去。因为我从生下来就一直睡着,直到三个月之前才醒来。
严格来说,根本不是这家的小姐醒来了,而是不知怎地,我的魂飘进了这躯体,这家小姐估计先天不足,生下来就徒留了一个会生长的壳。
而我,一个二十五岁的现代女博士,在父母的逼迫下又是少年班又是跳级的,一路读完了博士,眼看就要逃脱很是有点腻味的象牙塔,投身到轰轰烈烈的社会大染缸时,居然……被穿了。
这件事发生的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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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那时的情景:刚刚毕业,追求仪式感的我,心血来潮整了个单身毕业游。说起来,这也不算我第一次独自旅行了,然而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次短暂的旅程中,我因为游览一处景点时迷迷糊糊走错了路,随随便便撞进了一个庙子,诚诚恳恳许了个愿,然后再找到路回旅店睡觉……我的现代生活就成了过往。
庙里许愿的事情还清晰的印在脑海,我记得那座偶然发现的小庙形状略有点奇特,屋檐四角上居然是四对彩色琉璃做成的交颈龙凤,双双引颈朝向四个方面。除此以外,大体上又是黄墙红门的常规模样。
那一天,见寺门口供有香火,我好奇地走了进去。
这里似乎在修葺,正面供奉着的尊者,被一块巨大的黄布蒙着,角落里几处地砖掀起,透过窗格的光里,隐约可见空气中浮动的轻尘。
黄布前面没有功德箱,倒是有一张略为破旧的四方朱红高脚供案。我没再细看,秉着相逢即是缘的想法,虔诚地对着面前这个遮面的神仙曲身拜了拜,转身离开。犹记得,走了一阵,我回头看了一眼,屋檐上造型精美的琉璃龙凤在黄昏的余光中反射出如幻流光,美丽非常。
本打算回去问一问旅店老板这是尊什么庙,但忙着找路忘了这茬,等好不容易回到旅馆,我匆匆忙忙洗漱完,就赶紧睡下了。
一觉醒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这算什么事啊!
我不过是睡了一觉,没病没灾没挂,也没有什么需要逃避的挫折困境;而且摸着良心说,我爱祖国爱人民爱劳动,从小立誓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奋斗终身,根本没有一点符合穿越的惯常套路!究竟是哪路神仙,怎么能不打招呼,没个预警就把我换这里来了?
不但把我弄来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和不知名的地方,而且我这副躯体还是个已经昏睡了十一年的小毛孩?
想想自己,寒窗苦读十几载,好不容易完成了家人的殷切期望,怀着紧张期待准备爬进社会大染缸的时候,居然发现染缸没了?自己还要回炉重造……这种打击不吝于,当你拼尽全力跑完一场马拉松后,裁判突然告诉你,刚才只是试跑。
我简直想仰天长嘶一声:老天啊,你是不是弄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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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我已经这么做了。在我醒来又郁闷又委屈,连续试着睡了三大觉,还没有穿回本体世界后,终于毫无顾忌地怒吼出这句压在心底的质问。
“我”刚醒来就能说话,还是这般模样,可把周围的人吓坏了。但难得的是,居然没人当面说过什么。尤其是这具身体的娘亲,她虽然面上有几分异色和痛楚,但不多时,反而更加温柔细致地守在我身边,不停给我讲家里的各种情况。
她说的,加上后来各处了解到的,我大致明白了一些。
这个国家的名字、朝代和当权者在我的历史常识里都找不到对应。国名沂国,此时年号“延和”,当今天子颜休。
此处是沂国钺氏镇的将军府邸,“我”爹是镇北神武大将军韩逸,“我”娘是将军唯一的夫人元韵,她生有三子,老大韩且修十八岁,随父常年镇守边境;老二韩且行十三岁,长的特别像娘,出了名的精致俊俏,却是个皮实孩子;老三,就是“我”,韩且歌,据说出生时遇上难产,生下来就是睡着的样子,只不过尚有呼吸,且身体能生长,类似于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