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墨韩知晓自己这一句的威力,有着自身声名的加持,只要定下范闲乃是抄袭之举,别说是今后的文坛了,就是政途范闲也不会好走了。而且,这其间丢的也不光是范闲的人,更是庆国朝廷的脸!
无人会去质疑学文士子是不是应该先修德行,群臣在心中已是有些认定范闲抄袭了,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但此事毕竟是涉及到朝廷颜面,堂下的文渊阁大学士舒芜在被庆帝冷眼一瞧后,便有些为难地站起身来朝着庄墨韩一礼说道:“见过老师。”
舒芜岁数也不小了,但依旧持以师礼面对庄墨韩,这是对天下共尊的文坛大家的礼敬。
“有一点学生不懂,还望老师解惑:不说那首有着争议的《登高,就先说眼前这首《短歌行亦是精彩绝伦,符合情景,范公子具备如此才学想来也没有必要行抄袭之事,要一定这般去认为,实在难以令人认同相信!”
“莫非,舒大学士是在怀疑老夫假借先师之名?”眼见舒芜面沁汗渍连称不敢,庄墨韩冷冷说道:“范公子之才老夫并未否认,这能做得出另一首佳作却也不能证明那首《登高不是他抄袭而来。”
庄墨韩微微一笑,坦言道:“老夫问过各位,以范公子年少成名意气风发的境遇,又如何能写得出后四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这样的悲切之言呢?”
“或许诸位是将庆国文坛的希望托付在了这位范公子的身上,期盼他终有一日能成就文坛大家的身份。”
“可如此作为,何其无趣啊!”
诗词乃文人结合着自身际遇境况有感而发所作,这后四句让范闲的确是很难解释。
这也算是他的疏忽,初时在靖王府时,范闲不过是想到了前世因肌无力而卧养病床三年的自己,这才会选择了这样一手七言绝句来映衬自身的心境,没成想却是为自身留下了这样一个难辩的破绽来。
听庄墨韩如此解释,众人倒是有些相信这后四句的确是他的先师所作。
“以后四句的文意的确是更偏向于令师所做,但范闲初入京都便当即写下这首诗来,也没有际遇来获得令师的手稿两方各执一词,且都有些道理。”庆帝可是知晓范闲的真实情况,其在儋州所看所学的书本皆在监察院中有着备案,如何会有机会接触到庄墨韩师尊的什么诗文?
他只是冷冷地望向庄墨韩,平淡说道:“庆国注重律法,庄先生若要指人以罪,如此尚还不足以为凭,先生可还有什么其他证据能证明此事?”
群臣哪里还听不出来,陛下这已是彻底恼怒了。
“陛下所言有理。”庄墨韩微微一笑,不等他人再问,便将手中的卷轴铺展而开,苍老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这便是先师当年亲手所书,陛下可遣一此道高人观之,便能确认其年代为何”
“不知,此物可为凭据啊?”
殿内所有人此刻都是抬头张望,想要看清卷轴上的内容,有些人更是隐隐起身,快要离开了座位。周围,不时响起管理礼节内侍的咳嗽声,群臣这才稍稍安分下来。
候公公见状,立马接过庄墨韩手中的卷宗,先是待庆帝一阅之后,这才传阅给臣子观瞧。
而庆国的臣子间,也不乏辨古的高手,看完卷轴后皆是心中一沉,料想范闲这一次怕是难了。
眼看着众人议论纷纷,这天平的一端已是重重朝着庄墨韩那方坠去,庆帝脸上虽还带着笑容,但已是能冻伤人的冷笑了!
反观范闲呢?
好似一点也不慌乱,只是自斟自饮般狂灌自己酒水,颇有一种想要麻痹自己摆烂逃避的意味。
庆帝见了心中更是有气,都如此时候了还不想着洗清污名,难不成范闲是瞧出了卷轴的破绽,亦或是还有着其它后手不成?
“陛下!”
便在此时,忽然殿内响起一道喊声,只见郭宝坤开始了他的表演:“陛下,范闲欺世盗名,无耻至极!如此作为还望陛下严惩呐!”
啪啪啪!
一直饮酒的范闲忽然长身而起,拍打着手掌醉笑说道:“郭少倒真是未卜先知,早早便知晓庄先生要与我在这祈年殿中辨明真相了,自打我这刚入大殿,便言之凿凿地说要坐看我身败名裂,当真是叫人佩服!”
闻言,庆帝审视的目光投了过来,而郭攸之则是叹了口气,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此话有何深意,在场的官员们都能听得明白。
看来其中还有内情啊。
不过看破不说破,这卷宗明明白白的就在眼前,就看范闲如何破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