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直无法接受!
不仅仅是输,而是各个方面都被人碾压的输!
这才无法接受。
对于一个强大到极端自负骄傲的人来说,击败已经是一种耻辱,被全面碾压的击败是折辱、羞辱、屈辱。
岳德山想到了死!
他正要一头向枪尖上撞过去,就这样血淋淋地死在枪尖上,也算是善枪者死于枪。
他心念一动,那条枪的枪头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突然消失了。
然后腿弯处重重地被扫到,他不由自主地就“噗通”跪倒在土地上。
枪头又重重地架在了他的肩头,如五行山压住了齐天大圣一样,任凭岳德山怎么用力就是起不来。
“你——”岳德山嘶吼着。
“你什么你?岳家枪被你使成这样还敢出口?还敢说什么精忠报国?”
“还敢胡吹大气说什么见一个抓一个,就凭你这身官家虎皮来抓,有本事去抓洋夷抓鸦片鬼抓卖国贼!”
“在这里跟我们抖威风,呀呸!”
“先回去跟你师娘再练十年扎枪吧!”
岳德山满面通红,梗着的脖子一下就低了下来。
其实并非是岳德山的本领不够,而是他已经被李春初打掉了心气,打掉魂魄。
整个精气神都掉了几个档次,他的力量再大,这个时候在李春初的枪下却是半点能为也施展不出来。
李春初松开了他肩头的大枪,把自己手里的白蜡杆子朝人群一扔,梁坤飞身出来,一手接住,满面喜色。
李春初走到那插入土里的虎牙枪前,冷哼一声,猛的一脚,踢在枪身之上。
枪杆就像出洞的蛇一般猛地向上一窜。
李春初进步屈膝搂去,仿佛是在稻田里收割成熟的稻子一样兜卷住枪杆,随手一拔,长长地枪,就从土中彻底的拔了出来。
看起来轻描淡写,其实这就是少林心意把桩功里化出来的。
刚刚李春初掷出去的枪,深深扎进地里,就算是天生神力的高手也没法一下拔出来。
而李春初自己却是一脚一搂就拔了出来。
仿佛是拔出地上一根狗尾巴草一样
“拨草寻蛇,用的是一股掀劲。真是漂亮到了极处!”苏灿满脸震惊不亚于李春初击败岳德山的那一枪。
“帮主,什么?”苏灿旁边一个壮年乞丐疑惑地看向苏灿。
“刚刚那根枪插进土里,就算是一流高手都难以一下拔出来。李道士一式拨草寻蛇掀劲一翻就起来了,这道士功夫深厚到极处了,就是董海川、杨露禅也不过如是而已!”
那壮年乞丐听得迷迷糊糊,半天也没琢磨清楚。
毕竟武功本领,发力体会没到那个层次,没有体味过是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个里面的技巧和门道的。
李春初握枪在手,意味深长地说:“昔年,顺治皇帝入关,虎牙枪下冤魂无数,今日便去一去冤魂,入土洗一洗怨气!”
说罢,双手一振,那刀砍斧剁都损伤不得的虎牙大枪,在他手中断成四截。
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仿佛是百年前的冤魂发出的怒吼和呻吟!
但对于岳德山来说,折断这枪,并非不心疼,但是拔枪断枪却是给他更大的震惊,心动之色不亚于苏灿。
此刻,他才深深地体会到对手的强大!
他从地上站起来,深深地一揖,道:“道长武功通神!在下佩服!我这就回去再练十年,十年后再请道长赐教一二!”
说罢,转身就走。
人群无声地让开了一条路,看着他落寞而去。
待岳德山的身影走出数丈远,人群蓦然发出一声欢呼,接着这欢呼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直至弥散整个佛山镇。
李春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朝欢呼的群众拱了拱手,施施然地走了进天海酒楼。
梁坤、苏黑虎这些人如同捧凤凰一样簇拥着他进去了楼上的雅间。
雅间里那些吹拉弹唱的风尘,咳咳,失足女也一个个用如水的眸子望着他,恨不得冲上来和着水将李春初一口吞了下去。
跟着上来的还有苏灿一瘸一拐地走着。
“黑虎,这次是我帮你出头挨打,你可要加钱啊!”
“讲呢啲,切——”
“嗱嗱嗱——係唔係咁样先(是不是这样啊),快啲磅水畀钱(快点掏口袋给钱),哇!我嘅脚趾公(大脚趾),好痛哇——喂!”
“死蠢!踢人膝头哥,痛死罢就——”
苏灿和苏黑虎两条损友互相开着玩笑,一路搀扶着走了上去雅间。
苏灿走进雅间就立刻跪倒在地,道:“苏灿拜见前辈!”
他的官话可比苏黑虎的官话好得多,一点粤地口音都没有。
“你们广东五虎的关系那么好,你跪我作甚?快起来——”李春初伸手将苏灿拉了起来,示意让他坐下。
苏灿也很是爽利,大大方方坐下道:“小人多谢前辈搭救,小人首次遭遇这等高手几乎命丧九泉,前辈出手救我,万难回报,却是怎么也要说一声感谢!”
李春初举手打断了苏灿的话,笑道:“感谢的话也不必说了。你养好伤再来说这些不迟。我只是好奇,你的武功是怎么学的?”
苏灿笑道:“不瞒前辈,我原是长沙人,家里颇有资财,自幼喜好练武,不惜重金到处寻访名师学艺,八拳、龟牛拳、梅山拳、幕阜拳都有涉猎。
后来在香山跟少林一个姓洪的俗家老拳师学了少林一路看家拳、醉拳和五郎八卦棍法。
就去考武进士,结果因为我不懂韬略文章是作弊进去的,虽说中了武状元,却是被人揭穿,丢了功名,抄家成了衣食无着之人。
我那时候想不开,天天喝得烂醉如泥,醉倒街头,乞食为生。
是黑虎兄和梁兄激励我自强奋起,我便将所学武功融入醉拳当中,最后竟是成了广州府丐帮的头领。也被广东父老称一声‘广东五虎’,其实真实所学尚不如黑虎兄和梁兄精深。
只是个好出头的毛病,这次,丐帮弟子听说黑虎兄这里有麻烦,我便赶来助阵。
只是不料这岳德山武艺如此高强,我也是技不如人败下阵来。若不是道长出手,我就在这天海楼下交待了!”
“你师父可是洪文定?”李春初问道。
“啊——道长怎地知道我师父的名讳?”苏灿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