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张清芳哪里料得到,这一肘的力量并不是一条手臂就可以招架得住的。
手臂刚抬起来接触到肘尖,便是“噼啪”一声被断成了两截,那疼痛的感觉还没有传到张清芳的脑子里反应过来,巨大的压力好像托塔天王从天空中砸下的三十三天玲珑镇魔塔一样,压得张清芳的膝盖不由自主地一弯曲,跪在了松软的泥滩上,把泥滩上的泥水跪得宛如被英吉利海军的大口径海船重炮狠狠地落在地上炸裂,泥水飞溅数尺。
张清芳只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法海用雷峰塔镇压下的白娘子一般,天上地下,无处可逃。
她想发力,她想爆发,她想挣扎,都只是一瞬间从她的思维里冲出来,而身体还没能够把力量调度成可发力的时候。
人已经重重趴进了泥水里。
她的心脏已经被一肘震碎了,哪怕她是一个化劲宗师。
太平天国的杀手们却依旧如飞蛾扑火一样扑上来。
这些杀手从来就不畏生死,足不旋踵!
李春初手下并不稍稍有些停顿。
清粼粼的剑光在笙箫丝竹的靡靡之音里四下转动。
余下的杀手们一个个无声地栽倒在白鹅潭的泥水之中,没有人呼叫也没有人逃走。
剑光停下了。
停在最后一个杀手的咽喉处。
那杀手冷冷地盯着李春初。
李春初道:“我不杀你,你回去告诉翼王实情,让他跟我约定时间,我想和他仔细谈,而不是这么来谈!”
那杀手道:“你自己去和翼王说吧!”说罢,竟是自己身体朝剑尖上撞了过来。
血顿时染红了清粼粼的剑身,在这灯火绵延的冬夜里,有着一种妖异的艳红!
李春初将“斩青蛟”从杀手的咽喉拔出,冷冷地哼了一声,在杀手的身上随便擦了擦剑身上的热血,收入袍袖中。
蹲下身,在每一具身体上搜索了一下。
只有张清芳和韦日昌两个身上有翼王殿的腰牌和印信,还有一些银票,大约也有几千两。其他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李春初将这些东西都仔细收好,随手拿起自己的葫芦,将里面的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然后转头就走。
今夜这一战,真是无趣得紧。
回了去,将这个事情跟梁坤一说,梁坤却是沉凝道:“师父,如此一来,怕是洪顺堂的内奸也会知晓这件事情,需得防他们拉山头带兵逃跑去投太平天国。”
李春初道:“这种事情不可避免地会存在!不过心志不坚的人投太平天国也不过是看着洪秀全能够给他们封官封爵而已。只要我们起事把握得住,能够割据一方,形成势力,那些心志不坚的人也未必能拉得动人马。”
梁坤点点头道:“不错。大势在我,则万众来投,大势不在我,则众叛亲离!”
李春初道:“所以,陈享和你们一定要抓牢现在手里这三千红巾军,这是我们洪门的根本实力所在,其他的千万人马都是外围,打下广州后这样的外围兵马我们可以要多少有多少。”
“这是自然!”
“那明天如果那些太平天国的人被官府发现了呢?”
“他们身上的腰牌和印信都在我这里,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太平天国的人,最多也就是我们内部的动摇投敌者知道。唯一可惜的是这些人视死如归,一个活口都没法留下,我没法通过他们追查我们中间是谁投了太平天国!”
“这个师父你不必急,马脚总有一天是会露出来的。”梁坤安慰了一句,然后转开话题道:“明夜是除夕夜,师父可要请哪些人来一起吃酒?”
李春初突然心里一动,站起身来道:“却是忘了,陈享可安排了明天中午犒赏我们自己的人马事情?”
梁坤笑道:“师父不必担忧,这个事情陈达亭都已经采买和安排好了,明日我们去佛山大雾岗和大家聚餐,回来铁线拳馆过除夕。”
李春初点头道:“好!你们安排得很好!士气可鼓不可泄,到起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不能让这些弟兄们把心头的气给泄了下去。”
“好!”梁坤答应了一声,然后又叹了口气道:“太平天国里面也有不少英雄豪杰,他们和我们一样反清,却不能拧成一股绳合力,反而不但是自行其是还要互相残杀,这样白白消耗掉反清的力量,真是可惜!”
李春初道:“我们汉人有几万万人之多,满人鞑子不过百万而已,他们怎么就能够爬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胡作非为,将我们的膏血拿去挥霍,将我们的百姓进行盘剥呢?就是在于我们虽然反对鞑子,却是力量分散,各行其是,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都总想以我为尊,鞑子便可以将这些势力各个击破,分化收买。若是大家都能先以反清为重,先联合起来打倒了满清皇帝再坐下来谈利益谈合作,只怕满清连山海关都进不来,哪有这百多年的耻辱苦楚!”
“洪秀全能蛊惑人心,杨秀清多谋善战,本来也不失为一方枭雄,可是目光短浅,贪图享乐是他们的致命伤,这打下南京城就忙着修王府选秀女,哪里是成大事的光景?我料定,不出一年,这洪杨之间必有纷争,而那石达开是这太平天国里最有能力的帅才,又洁身自好,到时候恐怕也不容于这些人之中。
他们内部斗争起来自然就对满清的压力就要放松。我们现在和他们联合完全不是时候。只有等他们需要我们的时候再去联合才是我们有价值,现在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显不出我们的价值和力量来。而且一旦卷入他们的内斗,我们洪门的兄弟出现死伤就更是不值了!”
梁坤思索了一下,点头道:“那不知师父有何良策?”
李春初摇头道:“暂时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如我们洪门一样,虽说都在‘反清复明’的口号之下,但是山头太多,各有各的想法和利益,就是总堂的权威也不能让这些堂口山头完全听命。就像一个人不能调度自身的力气,哪怕身子再强健,也是没有法子去用力气打人做事的。
所以我现在只能是努力壮大总堂所控制的力量,先做到统一洪门本身各势力的思想,建立起洪门的头和心来;整合洪门自己的直属军马力量,就是让洪门有了自己可以如臂使指的力气以后,再去做对外力量的联合。只是该怎么做,我也没有思虑清晰。陈总舵主恐怕一时也不会有什么好主意!”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怕的是在这个世界变幻的大时局之下,能留给我们洪门的时间不多了!”